02 美人

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每天都忙着赚钱养生活，那些白色花树下衣袂临风的温润时光从来不是生活的必需品。绝大多数人都戴着面具掩饰破碎的面孔，纯真和热血早就被现实凿出一地凹陷。

肖战从来没探究过王一博的事情，比如一个二十三岁的男人是如何开起的这个城市数一数二的酒吧。王一博也从来不过问任何人的事情，就像当初收留肖战，也只是齐昀汇报了一句没问题。

没有彼此的故事作为交换自然也没什么可聊的话题，更不会有白天睡了懒觉起来去敲对方的门一起吃个饭再一起去酒吧打点这种温馨的情节。

他们异常的默契，连起床的时间都是错开的。

肖战到千杯的时候通常是踩着千杯准备营业的点。王一博坐在角落的卡座，展开的双臂搁在沙发靠背上，背对着肖战进门的方向。姚佳坐在他面前的玻璃桌上，倾着身体凑向王一博，超低领的上衣，胸部裸露大半，超短的牛仔裤因为架起的腿，臀部也露了一部分。

肖战觉得如果姚佳在热舞时段跳钢管应该能吸引不少客人。

王一博不会有兴趣，他想要的话，应该有不少人愿意就在千杯不醉的洗手间里为他脱衣服。

去吧台必然经过他们的位置，姚佳看到肖战往他们这边过来直起了身板，顺手打了个招呼。

王一博只像从前一样稍稍移了视线过去，和肖战点了个头。

肖战走过去的时候，听到王一博对姚佳说，“你该上班了，留点东西下次给我看，才有意思。”

今天的开场是姚佳，肖战就在吧台里坐在高脚圆凳上看齐昀和安然调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坐在吧台喝酒的客人聊天。

王一博和楼上包厢里几个老主顾打过招呼才过来吧台。跟肖战聊天的女人正要请肖战喝酒。

肖战并不是每天都像那天晚上一样，谁请的酒都喝。大多数时候他会弯着那双漂亮的眉眼，温柔拒绝。

见到王一博过来，他像从前一样准备起来，把这个拐角的位置留给这个妖孽的老板，继续逢场做戏。

这一次王一博却挡了肖战的去路，从肖战身后伸了双手过去撑着吧台，与女人说，“一般的酒请不动，顶柜上的可以。”

女人毫不犹豫地点了顶柜上最贵的那一瓶。

“奸商。”肖战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转了高脚圆凳转身过去面对着王一博，转身的时候后腰结结实实的蹭到身后的男人某个优越的部位。

肖战的眼皮跳了两下。

“物尽其用。”王一博连下意识的避让都没有，丝毫不退让地继续撑在肖战身侧。

肖战的后背靠到吧台，眼神慢条斯理地从男人被修身的黑色牛仔裤包裹着的胯间扫到那张脸，看过男人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又落回稍稍有些凸起的某一处。

王一博玩味地看着他。

肖战说，“今天才刚开始，就要顶着这东西？”

齐昀那边在问女人喜欢彩虹还是要单色渐层。

“顶着？”王一博凑近了说，“他现在还是软的。”

肖战的睫毛一颤。

王一博的气息带着浓烈的威士忌酒香钻进肖战的鼻翼，“你刚刚…”他故意地顿了顿，在肖战耳边低低地笑了一声，“想让他起来？”

看到肖战微弱地晃了一下后，王一博笑着退回原来的距离。

齐昀面不改色地将酒推过来，又默契地多与女人说了几句话。王一博替肖战接了酒杯。

肖战抬着嘴角无论内心如何波澜起伏，他仍可以笑得不亲不疏，“我想不想不重要，难受的反正是你，老板。”

王一博拿着冰镇过的酒杯碰了下肖战的脸，肖战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

“我怎么会让自己难受。”他端起肖战的酒喝去一半，一抬头一垂眸就敛干净了刚才所有轻佻的神色，拎着杯沿递给肖战，说，“少喝点，到你的场了，肖美人。”

肖战上了场，安然挤了一下齐昀，示意吧台拐角那细致地擦着玻璃酒杯的老板，“什么情况？”

齐昀眼皮都没掀，“鬼知道。无聊了吧。”

安然摆弄着骰盅里的骰子，将他们一个拉一个地贴着骰盅的弧边排开，又一个叠一个地堆起来。齐昀看看他，“别想了，但凡对你有一丁点想法老板早就下手了。”

安然斜眼看看齐昀，“战哥不也来了一年了？”

齐昀无语地笑了声，“有想法的不是老板。”

“骰子好玩吗？”

王一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安然的手一抖，叠起来的骰子散落，有一颗掉出骰盅落在吧台上弹了两下，被齐昀接住。齐昀将那骰子丢进骰盅里，说，“这孩子想跟你谈恋爱。”

安然低着头侧脸过去悄悄瞪了一眼齐昀。

王一博扫了一眼安然捏着骰子，泛起青白的手指，说，“我只听过想跟我上床的。”

他说完这话就走，出了吧台，王一博扭头对齐昀说，“多关心关心员工，别光顾着看老板的戏。”

齐昀翻了个白眼，“这不该是你的事？”

王一博指了下齐昀手边正在喝的酒，“工资里扣。”

“……”

直到王一博走开安然都没有抬起过头，齐昀说，“听到了。”

安然把那些骰子擦拭一遍装回骰盅盖好，“老板也没拒绝啊。”

齐昀叹了声，“你要玩得起，就随你吧。”

肖战中场下来休息，齐昀照例递了杯蜂蜜水过去，肖战喝了一口，顺嘴就说，“这么甜。”

齐昀笑了声，“一杯水都把你喂叼了？”他接过来往里兑了些温水又递回去，“老板没在，我手生。”

肖战哦了一声没说什么，安然听了这话看了眼肖战，直愣愣地说，“哥，老板是不是喜欢你？”

齐昀掩着嘴没笑出声，肖战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又喝了一口，放了杯子，说，“老板喜欢的人多了去了。”

肖战指指洗手间，离了吧台。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这样直白的说话方式了。千杯不醉里最单纯的大概就是叫安然的这个小孩。二十岁，也是成年人。

肖战摇了摇头顾自笑了下，早晚都会变成同类，有些事情跟喜欢与否没什么太大关系。他推开洗手间的门，习惯性地往最里间走却在半路停了脚步。

隔间门下露出男人的一双脚，还有一只女人的。肉体撞到木板上的声音，男人的闷哼和女人的娇喘声渐渐清晰。

肖战皱了下眉，脑子里突然闪过的疑问却是今天好像没太注意王一博穿的什么鞋子。淫靡的声音让他有些烦，长久缺乏爱抚和碰触的身体会让神经变得异常敏感，小腹晦涩地涌起一丝躁。

肖战退到最开头那一间匆匆上了个厕所，又在洗手台用冷水用力地洗了几把脸。

心里还是很烦。

他回到吧台的时候额前的头发湿漉漉的，眼框和嘴唇都因为刚刚洗脸的缘故被搓得泛着鲜嫩的红色。

齐昀打趣说，“哥，你这是洗了个头吗？”

肖战笑着甩了下头发，“撞上活春宫了，我不得冷静一下。”

“拿个毛巾。”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一声。肖战惊了一下，当下就垂了眼看着身后那双脚走到跟前。

齐昀转身去找毛巾，安然就站在吧台前看着，双手不自觉地又捡着那些骰子玩。

王一博笑了声，说，“放心，我没有在洗手间做的爱好。”

放心两个字听起来都觉得刻意，再配着那清俊的脸上意味不明的笑，肖战那心脏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肖战脸上仍是方才与齐昀打趣时的无关笑意，“那可惜了，我倒是挺期待的。”

他扫了把湿漉漉的头发，在安然面前敲了下吧台，“安然，给我倒杯酒。”

安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肖战接过酒杯，靠着吧台喝了一口，他从杯沿后缓缓地掀了长睫，眉目拉成好看的形状，看着王一博。

安然也给王一博倒了杯，威士忌。王一博接了酒，顺势也倚在吧台边。

齐昀拿着毛巾过来正好听到这肖战的话，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王一博，说，“老板听到没，你的员工提要求了。”

王一博略歪着头瞟了眼齐昀，“你陪我？”

齐昀把毛巾扔过去，“滚蛋。”

王一博接了毛巾顺手盖到肖战头上，手掌不轻不重地握了下肖战的后颈，错身过去，说，“肖美人的期待，我会好好放在心上的。”

打烊后，王一博依然会在洗澡后去阳台躺椅上躺会。肖战不太困的话，也会躺在另一边躺椅上听听歌，准备一下第二天的歌单，或者学学新的。

肖战洗了澡出来，王一博好像睡着了，放下躺椅之间的圆桌上的手机来了电话。

姚佳的。

王一博皱着眉看了一眼，直接挂掉。看到肖战的时候，他说，“牛奶。”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肖战端着牛奶一边喝，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王一博脸上。

睡着的时候倒是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在千杯不醉里的那种妖孽感一点都找不到。

“看够了吗？”

肖战手一抖，牛奶杯险些脱手。

他坐到躺椅里，“没见过睡着的老板。多看几眼。”

“最近对我这么感兴趣。”

王一博还是闭着眼睛，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疲累的鼻音。

“这话听着挺有歧义的。”

王一博笑了下，抹了把脸坐起来，“千杯每天都有很多寂寞的人可以替你消解。”

“洗手间里消解？”

王一博拿了手机，眼皮也没抬地说，“带回来也可以。”

肖战的余光落在王一博身上，看着他点开手机，给姚佳发了条信息，“很忙。”

肖战晃了晃杯子，“我还是像你一样在外面消解完了再回来吧。”

王一博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肖战仰头将牛奶喝完，舔了下嘴角的奶渍，说，“牛奶加什么了吗？味道有点不一样。”

王一博突然就伸手过去，食指抹掉肖战嘴角没舔干净的奶渍。

肖战猝不及防地躲闪了一下。然后看着王一博将手指含进嘴里，说，“春药。”

王一博笑着，清冽的眉眼，眼尾都变得锋利起来。肖战看着他，那妖孽感像瞬间绽开在荒野上的红色花海。

夺目。

王一博起身走过去，俯下来撑在肖战的腰侧，微微偏了头凑近肖战的嘴唇。

肖战的睫毛一颤，看起来还是不动声色，心里却像城墙骤然撕开裂缝。

肖战停滞了呼吸，说，“该睡觉了。老板。”

王一博像早有预料地无声笑着，停在鼻尖几乎碰到鼻尖的距离。起身时，手指好似不小心地抚过肖战的腰，说，“晚安，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