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牛奶与蜂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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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那一夜的性事来得太剧烈，亦或许是动心之后的身体更寂寞更容易被挑衅。

这个妖孽般的男人曾在肖战身体里留下的感觉，此刻就因着男人暧昧的姿势和语言，从他身体深处像藤蔓一样蔓延开。

短促地密密麻麻地噬咬过神经。

王一博说完，只看着肖战笑了笑，像在千杯暧昧的光影里对待每一个对他动了心思或者动了心的人那样笑笑。

然后王一博回到吧台，拿着水杯站了会，接了个电话。

肖战只能听到王一博这边应着的几声好。

挂了电话，王一博像从前一样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然后顺手泡了杯牛奶。

他敲了敲盛着热牛奶的玻璃杯，对肖战说，“困了喝完就去休息。”

肖战看着眼前突然翻篇与刚刚判若两人的人，那个当下他很想问问这一年多的牛奶和蜂蜜水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的像齐昀说的只是对同居同事的顺手照顾吗。

王一博去了阳台，带着他钟情的或者习惯喝的威士忌。

肖战大概能猜到王一博的回答，平静如常说是或者暧昧一笑说不是，他该信哪个，随心而论的选择性相信又有什么意义呢。

齐昀很了解王一博，更不会对自己撒谎。

但他还是端了那杯牛奶去了阳台。

王一博拎着杯沿摇晃着酒杯，冰块在杯底翻动，边角磕碰着玻璃杯，声响轻微却动听。他看着阳台之外的地方，视线散尽霓虹不知落在何处。

肖战印象中，王一博在阳台经常这样发呆或者放空，或者睡着般地安静躺着。他的余光看了王一博好一会，突然在心里自嘲。

原来不是他突然动了心思，而是这一年多以来，自己一直这样不经意或者无意识地注意着这个人。

从第一杯牛奶开始。

人总是自以为坚强，然后妄想总有一天会在现实和生活的反复鞭打下变得钢筋铁骨百毒不侵。可人其实很脆弱吧，这种举手之劳的微末小事，就像慢性毒药一般日以继夜地缓慢渗透进自己的世界。

肖战对王一博说，“我记得我住进这里的第一天晚上，你就给我泡了牛奶。”

王一博有些不解地看向肖战。神情让肖战瞬间觉得自己有些愚蠢也有些难堪。

肖战假装随意地打趣，“你当时都没问问我要不要喝。”

王一博看着肖战手里还剩半杯的牛奶，停顿了会才说，“没想过这个问题。”

王一博说这话的时候，只看着肖战手里的牛奶杯。阳台外的霓虹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将他的五官勾勒得更加立体。而垂着睫毛挡着眼睛的模样，莫名显得失落又无辜。

肖战解读不出王一博脸上的表情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王一博在那短暂的停顿里想着什么。

肖战笑笑，喝了剩下的半杯牛奶，说，“老板这是给人泡牛奶泡出习惯了吗。”

王一博抬眼看看肖战，笑了笑转回头去继续看着阳台外的夜景，意味不明地说，“是吧。”

喝进身体的温热牛奶像突然冷冷地消散掉。

肖战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想像着王一博为别的人递出一杯又一杯温热牛奶的样子，他应该是笑着的，暧昧或是随意，深情或是疏离。

或许总有一个是王一博藏着真心给出这杯热牛奶的。

在肖战反复臆想着，体味着失落或难过，一边自嘲的时候。耳边是冰块轻轻碰撞着玻璃杯的声音。

王一博不带任何语气语调地说，“既然把你带回来，照顾你就是应该的。”

肖战看向王一博，那些臆想又变得摇摆不定。

王一博看着阳台外，眼里流动的，是五彩斑斓藏匿了眼神的光。刚刚那一句突兀的话，就像复述一句偶然想起的电影台词。

无关悲喜。

肖战依然在阳台坐了会，依然轻柔地哼着歌，依然在余光里看着王一博侧着脸躺在躺椅里，好似睡着。

直到王一博的手机铃声响起，肖战扫了眼上面的名字，符院长。

王一博好看的手伸过来，在圆桌上摸索到手机。在拿到眼前一看后，王一博直接从躺椅里弹坐起来。

王一博没有说一句话，边听着手机边进了客厅，肖战看看王一博，跟上去。

在王一博从冰箱上拿车钥匙的时候，肖战伸手过来抢了先，“喝了这么多酒，就别开车了。”

肖战站到门口换好鞋子，食指套着钥匙扣旋了几圈，“免费司机，答谢你的牛奶。”

王一博看看肖战，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严肃地挂了电话，顺手从沙发上拿了肖战的外套丢给肖战，低声说了句谢谢。

这一路王一博都没有说话，肖战第一次看到这个总是八面玲珑的男人无意识地咬着指甲，像个不安的孩子。

肖战开得很快，压着超速百分之十的界限。

他觉得自己有些卑劣，他是藏着私心，因为太想知道千杯和阳台之外与王一博有关的一切。

车停在儿童医院，王一博在肖战刚刚停好车就摔门而去。他快步走出几步后却突然回头看看肖战说，“想来就快点。”

彼时肖战刚下了车站在车门旁边，得了这句话脚步倒是自然地跟上去，只是他心里却是被洞穿了小心思之后掩饰着的难堪和自嘲。

果真是妖。

儿童心脏外科。

肖战跟着王一博进了其中一个病房。在王一博进去之后，稍显年迈的男人转过身来，被岁月催折过的眼角弯出慈爱的笑意，也有藏不住的忧心和无奈，说，“来了。”

王一博点点头，“院长。”

肖战看向王一博口中的院长，院长也看到了肖战。王一博只简单地介绍肖战，“酒吧同事。”

院长和肖战点了点头。

王一博走到床边，床上躺着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应该是睡着了。鼻孔插着氧气管，被子下从身体上牵过来的胶套包着的线连接着床头柜上的心电图监测仪。

王一博轻声说，“医生怎么说？”

院长叹了声，“手术，做的话可能还有机会。”

“您先回去吧。”王一博揽揽院长的肩，“家里还有一堆捣蛋鬼，这里我守着就行。”

“酒吧怎么办。”院长被王一博推着往外走，又总不放心地看回王一博。

“齐昀在，我不用操心。”王一博弯着眼稍笑，孩子气又显了出来，他抬了下巴示意肖战，“这是我们的摇钱树，有他和齐昀，我在家里睡觉都行。”

院长看看肖战，还来不及有些什么反应，就被王一博彻底地推出了病房。

肖战在病床前站着，等王一博再进来同样走到病床前，又顺手拉了一把椅子到肖战身后，肖战有些不确定又很小心地问，“你，妹妹？”

王一博说，“不是。”紧接着他又像是笑了一下说，“也算是吧。”

肖战嘴角抽了两下没说话。

王一博看看床上睡着的女孩，转过来就是轻佻一笑，“肖美人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是。”

他伸手从肖战身后揽着肖战的腰，又在肖战侧腰上握了一把，贴着人耳边说，“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肖战从善如流，单手勾上王一博的脖子，“做过了算得了什么？”他不以为意地笑，“但好奇心嘛，是个人都有。”

王一博如实地回答了肖战的问题，女孩有先天性心脏病，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

然后王一博说，“我也是。”彼时王一博笑着说，“不过我不知道原因，反正一直找不到，大概都不在了吧。”

肖战知道王一博说的是他的父母。王一博说这些事的时候平静像说别人的故事，甚至轻松地像是失去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一点也不刻意，大概因为真的太久远。

反正都是这样的，时间向来都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抚平甚至磨灭波澜壮阔过的一切。

彼时他们一块靠在病房内侧的阳台上，王一博说完这些就看向肖战，“是不是该可怜可怜你的老板，多努点力帮老板摇点钱进来。”

肖战横了一眼过去，眼前的男人突然就是暧昧地一挑眉，“床上努力点，也可以。”

“……”

肖战所有的情绪都被男人漫不经心的暧昧噎回肚子里。他不屑地笑，“老板。想压榨员工也装得像点。千杯至少也五六年了吧，不到二十岁就能撑起这样的场子，老板才是真摇钱树。”

王一博笑笑，“我从十二岁起，就跟这种地方分不开了。”

肖战顺口一问，“十二岁？领养你的人开这种店的？”

“嗯。”

“那…”肖战其实想问怎么从来没见王一博回去探望他嘴里领养他的人，“我说你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孩子怎么开得起千杯这样的店。”

王一博笑，“有钱就行。有人曾经给过我一大笔钱。”

王一博看向肖战，是肖战看不懂的眼神和表情，或者什么都没有，“那个教会我泡牛奶和蜂蜜水的人。”

肖战敏锐又适时地闭了嘴。喉咙里却有什么东西梗得他难受。

儿童医院在的地区，远离了繁华的市中心，也远离了灯红酒绿的喧嚣，漆黑高远的夜空，那些自由来去的风，那些原本可以让人内心宁静的一切，都让肖战更加清晰地体味内心的空旷和沮丧。

王一博说，“漂泊的人和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可怜无助，而且更加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