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生日快乐
- Usakii
- 2019年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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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好像都不属于这个萧杀的季节,总有人说肖战像温润的春天,而王一博——有人说他是炽烈的夏天,也有人说是无声的凛冬。或者两者都是。
春天总有温润细雨或是优柔阳光,万物盘根错节,而夏冬却分明至极,简单纯粹。
好像一切都没变,又总有什么悄无声息地不一样了。
篮球队每天早上和下午放学后都要训练,于是王一博天还没亮就骑了自行车去学校,放学总在肖战去排练的时候回家。中午要去舞蹈教室排练,下午要参加省物理竞赛的备战集训。除了上午上课,明明住在同一个院子的两个人,也再没有了别的打照面的时候。
肖战想过王一博是不是刻意地躲他,对王一博来说这些都是轻而易举的游戏,但他一次都未缺席。可是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除此之外,一切好像也都和从前一样。
王一博还是会在有太阳照进来的上课时间趴在课桌上睡觉,还是不做那些语文题,然后借肖战的来抄,该说话的时候如常地与肖战说话。
老师在黑板上板书,肖战戳了一下王一博,王一博迷迷瞪瞪地转头看看他,然后闭了眼继续趴在课桌上。
肖战压低了声音说,“中午还是去舞蹈室那边?”
王一博没睁眼地嗯了一声。
“我们很久没一起吃饭了。”
王一博的睫颤了下没有睁眼,只抬了下嘴角笑,说,“舞蹈排练吃饭十分钟,我能练习的时间就中午,大家都在等。”
肖战常挂在嘴角的那一点温润笑意瞬间就没,手里转着的笔停下,说,“晚一点能怎样?”
王一博掀了睫看看他,说,“知道了。好好听你的课。”
肖战提了气要说话,讲台上老师正好转了身回来。他一时只能作罢,再看王一博,这人已经是转了头后脑勺对着他。
他看着王一博脑后那几捋随着呼吸微微颤的头发,心里像被什么突然涌上来的东西挤得不舒坦,很微弱的,又消减不了。
课间的时候,秦瑶照例送了零食过来,走廊和教室里依然是年轻的孩子们怪腔怪调的起哄声。
王一博趴着没动,耳边传来稀里哗啦的塑料袋的声音。
郭丞一点不客气地从肖战桌上那袋子里掏了一包薯片,说,“你俩这是谈没没谈上?这么久了,我看这零食就没断过啊。”
“有东西吃还堵不上你那嘴?”
郭丞不以为意地耸肩,说,“我就随口一说,你们要没谈上,那我还挺佩服这姑娘的毅力的。”
前头楚婕走过来,先是揶揄了声肖战,说,“呀,这一天天给你喂的,也没见你胖啊,班长。”
这厢肖战也嬉笑着接,“我知道你羡慕。”
楚婕嘁了声便不再打趣这话,她轻磕了王一博的桌,待这人懒洋洋地抬了头坐起,她才说,“兰岚学姐过来了。”
王一博揉了揉眼,说,“现在去吗?”
“嗯。”
王一博跟着楚婕离了教室,这边剩了肖战突然有些茫然地看向郭丞,“兰岚学姐不是毕业好几年了吗?来干什么?”
郭丞那嘴角一抽,把肖战那张脸扫了几圈,然后如梦初醒似的哦了声,说,“哦对,那会楚婕找王一博说的时候你没在。就你们那晚会的特邀主持人。”
郭丞塞了满嘴的薯片嚼得嘎嘣脆地,“虽然知道的没几个吧,但你家王一博是男主持就没跟你说?”
肖战脸一黑,“神他妈我家的。”
“你俩不是住一个院子?”郭丞倒了倒他那三两下就吃光的薯片袋子,说,“你们那院是个什么风水出了你俩这样的妖孽,等高考前让我也去住两天呗。保送什么的我不图,给我高考加点分我就满足了。”
“什么保送?”
郭丞不置信地看着肖战好一会,嘴角沾着的薯片渣都忘了擦,说,“不是,你俩这天天呆一块的,我怎么觉着你俩跟隔着银河系一样啊?我也是听我哥说的,那省级物理竞赛都他们高三的参加,就王一博一个高二,如果得前三,一样得保送名额……”
肖战觉得自己挺高兴的也很骄傲,可心脏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碾压过去,留了一道凹陷的痕迹和说不出的胸闷。
兰岚见到王一博的第一句话就是,“哟,这届校草质量不错啊。”
王一博礼貌地叫了声学姐,那头也只极爽利地挑了下眉便从楚婕那拿了台本迅速地翻,看起来也是干练的样子。他对于见到这位毕业好几年仍在学校里轰动得不行的兰岚学姐没什么特别感触,大概就是聊得来的人。
流程和走位刚完成一遍,学生会生活部的就把工作餐送了过来,王一博看了眼手表食堂铃声应该刚过十分钟。手机里没有任何消息和来电记录,他微微皱了眉,还是跟兰岚说了声抱歉,要离开一会。
给王一博和兰岚递饭过来的楚婕匆匆看了眼王一博,又低了头。
兰岚只说,“从来都是别人等我的,小孩儿。不过你这么好看,等等也行。”
王一博有些无奈地笑笑,说,“谢谢学姐。”
“半小时。”
兰岚这好听的声音还飘着,面前的少年便是掏了手机边打电话边跑了出去。
楚婕看着少年携风而去的背影,扬起的浅蓝色外套让她恍然地想起澄澈的蓝天下匆匆挥翅而过的飞鸟。
热切的,属于远方的。
女孩突然意识到,她那些混杂在游戏里被轻描淡写地带过的期盼,无端地重新蓬勃起来,又让她觉得遥遥无期。
王一博不到半小时便回了礼堂。对完所有流程,走完所有定位,兰岚跟王一博一样坐在舞台边喝水休息,这俩还挺同步地拿了台本垫屁股下边隔灰。
兰岚示意了下坐在观众席上总是会不经意地扫过来几眼又匆匆移开视线的楚婕,说,“那小丫头喜欢你吧。”
彼时王一博正微仰着头喝水,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反应,等他这漫不经心地喝好了要说话,兰岚那边又说,“看来没戏。”
王一博突然觉得有趣,笑着说,“话都让你说完了。”
兰岚那修得精致的眉一挑,“我要是年轻几岁估计也喜欢你,这个年纪都喜欢你这种又奶又酷的小孩,最迷你这种对什么都不在乎又什么都出色的样子。”
王一博抛了下矿泉水瓶,那瓶子在空中利落地翻了两圈落回他手里。他一直都是不骄傲也不过谦的态度,对于奉承夸赞或者诋毁诽谤从来都是过耳风。
只是这一次他难得地在意,嘴角一对括号拉着薄薄的褶,挑了对方的字眼,笑着说,“哪来的都喜欢。”
兰岚故作惊讶地说,“哦哟,这么快就让我扒到八卦我都受宠若惊了。”
王一博一愣,然后就笑了笑。
“既然这样,作为过来人就给你些提醒作为回礼。”兰岚搂着微微走神的少年的肩膀,“年少时的喜欢和不喜欢,都应该好好地被珍重,好好地做了断,才能继续往前走。”
少年顿了顿,才露了个狡黠的笑,“我也扒到八卦了。”
兰岚便说,“陈年往事了。没价值。”
“我的也没有。”
他那样匆忙地跑出去,这么多年的习惯,他那些不想继续的喜欢即便会停止生长,到底也不愿让那个人不开心。可当那通打给肖战的电话无人接听,在食堂看到他和秦瑶有说有笑吃得热闹的时候,王一博又不得不嘲笑自己。
会对他的小哥哥好的人很多,也有很多人,可以让他的小哥哥开心。
在国庆假的前一天,王一博莫名地和前桌打了一架,然后被班主任换了位置坐到靠窗户的最后一排。也在那一天,等肖战去找王一博的时候,从海宽嘴里得知王一博已经上了飞机去参加全省的物理竞赛集训。
肖战坐在自家阳台上看着对面黑漆漆的那扇窗户,那些令他措手不及的灰色情绪就缠绕在心里面,像荆棘一般蔓延开来,朝着柔软的心脏缓慢地生长。
很想像从前一样质问王一博为什么那么多事都没有告诉他。
可他最终只问,“到了吗?”
回复来得很快,“到了。”
然后他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隔了很久,“还不知道。”
肖战胸腔里本该满满的地方,曾经生长在那里蓬勃的,葳蕤的,枝繁叶茂的,夜里的冷风一吹,就空了一大块。
王一博没有参加集训。他撒了慌,还是做不到赤裸裸地撕毁彼此的体面,也想给自己留着最后一点自尊,也是给肖战最后的不忍心。
肖战十六岁生日,他十五岁。肖战想看的雪没有如愿。所以这一次他去了雪山,用山顶的雪搓了一颗笨拙的爱心。
肖战十七岁生日,他十六岁。肖战想看海边的日出和日落,出行计划被肖爸爸拦下不了了之。所以这一次他去了海边,看了最美最荒凉的日出和日落。
他将所有照片,对肖战所有敞开的肆无忌惮的喜欢,都发给了兰岚。
兰岚的电话打来时,他正一个人坐在海边。
“小孩,你这仪式搞得挺隆重啊。”
王一博捧着电话没说话,兰岚只能听见电话那边无休无止的风声。
“你太乖了,小朋友。我要是你,这么优秀这么多人喜欢,应该会特别嚣张。”
“那你那时候嚣张吗?”
兰岚那边停顿了一下,“我们还挺有缘的。”
隔了会,她对着手机敲了几下,好似王一博就在她身边坐着发呆,她敲敲他,“没关系,矫情就矫情一次彻底的。”
兰岚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像轻轻涌上岸的浪,温温细细地抚摸过沙滩,“好好告别吧。”
海边的风很大,灌满了少年的衬衫,掀在半空飞舞着。也让少年明亮的眼睛酸涩不已。
“就,有点想哭。”
王一博的声音落在海风里很哑,很干涩,“一点。”
兰岚在电话里笑,“我听着呢。”
王一博也笑出声,他那低沉的少年音笑起来还是很好听,笑着笑着,就有了哽咽。
肖战十八岁生日,他十七岁。他在沙滩坐了很久很久,然后在那些温柔细软的海沙上,写了大大的,端正的一行字。
肖战,生日快乐。
荣锦的包厢,王一博在九月就为他定下的生日派对包厢里坐着热闹的少年和女孩。肖战的右手边坐着秦瑶,左边却被大家默契地空了个位置。离圆桌有些距离的沙发上堆满了礼物。
肖战愣愣地看着这一桌的热闹,突然就像隔了一片海千重山的遥远。郭丞进来时,不知道谁问了一句,“王一博怎么还没来。”
肖战招呼着郭丞坐他身边的位置,然后不大不小的声,像是说给自己听,“他去竞赛集训了。”
然后郭丞无意地嘟囔了句,“诶?我哥咋没去…”
缠在心里的荆棘陡然生出来一根刺,狠狠地扎进心脏。
旁边的秦瑶扯了他的袖子,“还等吗?”
肖战笑了说,“吃吧。”
十一点五十九分,肖战收到最后一份生日祝福。
王一博的消息。
“小哥哥,生日快乐。”
肖战看着手机直到时间跳过零点,包厢里循环响着的各式生日歌终于停了。在这一众觥筹交错的热闹里,他那颗空了一块的心里,那些被凛冽的风吹散了繁茂枝叶的枯枝,骤然垮塌。
凛冬来临前,他在一场盛大的赌局里,迎来第一次败局。
十八岁真正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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