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无赖

凛冬一定会来。

王一博趴在课桌上的时间越来越多，课间依然会有女生锲而不舍地拿着各种理科题过来请教，他依然会极快地将解答过程完整地写完，然后继续趴回去。不睡觉的时候会看着黑板的方向或者窗外放空。

幽默的物理老师偶尔会叫王一博上去代上习题课，说是让校草来上课，他没功夫打瞌睡，你们也精神。

有时候王一博脸上睡出来的红印子都还在，就站上了讲台。然后半迷糊地边揉着睡眼，边快速地扫题，再把重难点题目的解析板书完，问大家，“有问题吗？”

举手提问的或多或少，课堂气氛总是热闹，大胆些的同学们还会借机开开他的玩笑，毕竟除了这样的时刻，就算是同班同学，也好像很难跟他说上几句话，或者听他多说几句话。

王一博的脸上偶尔会漾开少年阳光又帅气的笑，认真地用板书回答每一个问题。

他的视线会扫过整个教室，回答每个人的问题，扫过肖战的位置时，也渐渐地连最后一点停顿也没有了。即便他的心脏还是会在视线和肖战的视线对上时，往下跌空发出一声短促又钝重的回响。但他似乎有些习惯了。

习以为常，应该就能无关痛痒了吧。

肖战偶尔会在食堂遇见和楚婕一块吃饭的王一博。他经常能在篮球场看见投射出漂亮弧线的王一博。每次假装无意地回头，总能看见趴在课桌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的王一博。

唯独不见，走在身边的，背过他的，无奈地看他无理取闹的，满足他所有一时兴起的，跟他斗嘴跟他打架的那个少年。

兰岚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高二3班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兰岚一点没在意地扫到王一博的位置，直接走过去。整个教室的人都看着这个只在校园荣耀榜和一些杂志上见过的风云学姐。

除了趴在桌上的那个。

兰岚走到王一博身边，抄了桌上随手摆着的本子敲了下他的头，睡得有些迷糊的少年这才挠着头抬起脸来。

王一博愣了几秒。

兰岚说，“你晚上做贼去了吗？”

有点迷糊的少年答非所问，“你怎么来了？”

兰岚挑眉，“来看看你啊。”

王一博切了一声，然后兰岚毫不客气地又敲了下他的头，“带你翘课。”

出教室的时候，正好遇上从办公室回来的肖战。肖战看看兰岚叫了声学姐，又看看王一博，“彩排去？”

“不是。”

肖战往里走，拉了一把王一博，“要上课了。”

“翘课了。”

尽管肖战只是短促地拉了一下，王一博还是往后侧了身，错开肖战走出去。肖战站在门口看着王一博和兰岚一起走下楼梯，直到那白色衣摆消失在楼梯转角。

王一博之后再没回来。肖战用了接下来所有的时间想着他会去哪里，会做什么，他想像从前一样问他，却像如今的很多次那样，拿出手机最终只能放回去。

曾经都是交叠着脚印一路走来的他们，突然走出了拐角，他不知道少年接下来的方向，不再能看见少年眼中的风景。他们明明没有交往，没有恋爱，却活成了所有争吵过失望过，最后分道扬镳的恋人的模样。

秦瑶送来的零食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伸手去接，他都不记得了。就算同学帮着拿进来，他也没再吃过。

肖战会想起那些女孩们送给王一博的零食，他好像也从来不会接，从来不会吃。

秦瑶来找肖战去吃饭，他说着没有胃口的时候。突然就想起，王一博在窗下背着光笑着和他说没胃口的情景。

是借口，也是事实。

肖战在很多次走神之后，反复确认同一件事情，他拥有过又失去的那个少年，正在剥夺着他世界里的气息声音味道，全部的色彩。

少年曾经带给他的全部。

晚上，王一博那间房的灯直到十点都还没亮。肖战在郭丞打电话来问他练习试题的答案时，约了郭丞去吃喝酒。在郭丞脑子还没拐过弯来，人已经到了肖战约的烧烤店里，又在他刚刚想问几句的时候，那边已经一瓶下肚了。

郭丞觉得自己有点儿不认识眼前这个肖战。

“失恋了？”郭丞把最近的事都想了一遍，真想不出别的原因。

“都没谈，失个屁啊。”肖战又开了一瓶。

“那你这是什么喝法？”郭丞拧着眉毛盯着肖战，脑子一轴，“不是，你跟秦瑶没谈吗？”

“特别想喝酒。还有，没谈。”

“你这么喝没一会就得醉，我说你怎么突然想起约我喝酒呢，原来就是找个搬运工啊？你家王一博呢？”

肖战仰头喝了口酒，咬着瓶嘴垂眼看看郭丞，“没回来。”他顿了顿，像跟自己说似的，“约会去了吧。”

郭丞那眼睛突然就大了一圈，那话就跟扫射似的往外突突，“卧槽，王校草？跟谁？兰岚学姐？卧槽卧槽……”

“……”

肖战接不上话，郭丞就像捞到了不得了的八卦似的开始各种分析，虽然肖战已经喝得脑子跟不上郭丞的嘴了，总之最后得出结论，王一博这样的，也就兰岚那样的能搞得定。

无所谓配无所谓，优秀配优秀。被很多人喜欢却都一直没有和任何人交往。

“女孩心里的妄想配男生心里的妄想。”

郭丞说，“绝了。”

肖战平静地听，平静地笑，他突然就想到王一博，他总是不动声色的淡然里，是不是也会像自己现在这般，平静地承受着尖锐的刺和锋利的刃。

兰岚带王一博去看了一场摩托车比赛，然后在男孩兴高采烈地回味着那场比赛的同时，吃了一顿愉快又热闹的晚餐。

最后参加了一场聚会。

在一对情侣挽着手走向他们的时候，兰岚握住了王一博的手。

从聚会出来，王一博说，“所以那场摩托车比赛是你提前给的报酬啊。”

“这么丢脸的事只能麻烦你了。”兰岚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我还担心你小子不懂事直接甩开我呢。想不到你戏演得这么好。”

“你手出汗了。”王一博骑上自行车，兰岚坐上来，“上次给你打电话哭，这次能看到你这么狼狈，划得来。”

看起来再光鲜亮丽，内里也可能藏着满目疮痍。

“是吧。”兰岚笑了笑，“人有时候挺奇怪的，明明早就没关系了，偏要去争这一口莫须有的气。”

“是要争。”他认真的说，“总要对得起自己。”

替曾经卑微过的自己争一口气，没什么的。

王一博蹬着自行车，“就是我骑着自行车，人家开轿车，还是挺丢脸的。”

“那有什么，我老牛吃嫩草多有面子，平账了。”

王一博听着这话笑出声，他站起来踩着踏板，自行车拐了一下。

兰岚在后座上毫不留情地给了王一博的脑袋一巴掌，“好好骑！王校草。”

“摔不了你的，牛姐姐。”

那些自由的风一阵阵地吹过来，灌满了少年的外套哗啦啦地响，将所有聒噪的声音吹散，少年在前头爽朗的笑，那些笑声错落在风声里，难得又畅快。

王一博在院门口见到了喝得满身酒气的肖战。

肖战坐在院门口，头埋在膝盖里，听到动静便抬起了头。他的脸泛着醉酒的红，眼睛里是困倦和酒精氤氲起的雾。

王一博不用想都知道肖战这样不敢回家，“去我那洗个澡。”

他拉了一把肖战，肖战刚站在起来又跌回去。肖战说，“腿麻了。”

王一博停了自行车，又走回肖战跟前拽着他的手反身将人拉到背上。

胃部受了挤压，肖战干呕了一声。

王一博顿了下，什么也没说的背着他回了自己家。父母应该都在房间看电视，海宽出差没回来，家里静悄悄的。

王一博轻手轻脚地关了门，上楼回房。找了肖战几件衣服放进浴室，又忙着放水。肖战突然冲进来趴到马桶边就开始吐。

他已经吐过了，这会什么也吐不出来。

王一博握紧了五指垂着双手站着，然后看着肖战起伏的背说，“衣服拿好了，水好了进去泡泡就醒酒了。”

他转身准备出去，却突然被拉的一个趔趄。

肖战也被自己的力道推得往后直直坐到浴缸边。

王一博看着他。

肖战执拗地抓着王一博的手腕，偏头对上王一博的视线，“别走行不行？”

“你先泡澡。”王一博扭了下手腕，肖战就抓得更紧。他无奈地叹了声说，“我就在外面。”

“不要。”肖战没醉，但他却只能装醉。王一博像从他的世界里消失掉的这些日子，他心里曾经肆无忌惮的底气也被消磨了大半。

他突然用双手拽着王一博，附上全身的力气将人一拉。

他跌进浴缸，王一博也是。

他拖着音节说话，好似真的醉了，“守在这里，陪我洗。”

王一博看着肖战，温热的水卷着雾气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

“你先洗澡。”他好像只能说得出这句话。

他撑着浴缸边站起来，又被肖战再拉回去，更重地跌坐进水里。

他们都湿漉漉的，溅起的水滴落进彼此的眼睛里。

“你故意的是吗？”衣服重重地粘在身上，压着肩背，压得王一博有些喘不过气。

肖战看着王一博没说话。

王一博脱了外套甩到浴室的地板上，“要我陪你洗澡，是想看我自慰，还是想和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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