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生日快乐
- Usakii
- 2019年10月9日
- 讀畢需時 8 分鐘
洛裴看着眼前他从未见过的王一博,突然发觉这一切的错怪不了任何人,全在他自己。他曾经觉得自己一时热血或者一时悲悯将王一博带出来是对的,或许这个开始仍然是对的,最终却毁在了自己手里。
他遇见王一博的时候,王一博才十六岁,他也才二十四岁。他顶着某知名富家少爷的身份进入夜店的时候,老板很热络地上来打招呼,推荐了一众陪客,然后他看到了王一博。
老板嘴里的头牌。
他因为好奇点了未成年的头牌,他至今都很难想象,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是如何对夜店里的暖昧和撩拨做到驾轻就熟游刃有余的,然后老板说,“还是干净的。”
洛裴在此之后用了一笔可观的数目包下了王一博,或者可以说是买断了王一博和他养父之间所有的关系。
大概所有生活闲适的富人看着在红尘里摸爬滚打的低层百姓都有一种莫明的救世主的心理。二十四岁的洛裴更是如此,犹其是面对着这样一个本该美好却是凄惨又不堪的少年时。他开始送王一博上学,教他所有他本该学会却全然未知的一切。
在遇见洛裴之前,王一博的世界只有曾经呆过的福利院和被领养之后生活的酒吧,除了在福利院学到的那些,王一博所会的,只有在欢场里最实用的一切。但离开暖昧光影的掩饰,王一博只是个将满十七岁的少年。
王一博很乖,对洛裴的话言听计从,只是除开必要的时候很少说话。王一博很喜欢呆在阳台,洛裴每次回家都能看见王一博坐在阳台上或醒或睡。洛裴会好奇,然后过去陪他一起坐着或躺着,但洛裴也不是会聊天的人,一开始也没有太多共同话题。加上这层关系,他们之间很自然地就隔了这份疏远难随意,更难亲近。
关于王一博为什么喜欢呆在阳台便成了第一个话题。在别人眼里可能有复杂的情绪化的刻意的理由,在王一博这里仅仅只是因为以前生活的地方没有这样敞开的阳台。
王一博说,“很舒服,很轻松,很自由。”
洛裴已经记不太清是抱着什么心思递出去第一杯牛奶和第一杯蜂蜜水的。王一博常常会在阳台呆到很晚才回房间,他问起时,王一博只说睡不着就多坐一会,于是他就在睡前端一杯热牛奶给王一博。他还记得王一博看着那杯牛奶,那张清俊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和随之而来礼貌乖巧的笑。在王一博一次偶然的咽喉不适,他递过去一杯蜂蜜水,那个孩子没有之前那样明显的惊讶,而是接过去喝下后告诉他,“很好喝。”
牛奶和蜂蜜水不再需要任何理由地成了洛裴给王一博的习惯。但王一博仍然记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洛裴也记得。即便他们之间好似温情得不像普通的包养关系,但依然是。
上床不需要理由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王一博十七岁,洛裴送给了王一博第一个正式的生日以及第一份生日礼物。那些,洛裴都是真心想送给这个孩子。
他们喝了很多酒,洛裴喝得上头,但王一博好像除了些许酒气再没有任何喝过酒的痕迹。再后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王一博照顾喝多了的洛裴,洛裴留下了王一博。
王一博不可能拒绝也没有热切,就如同实践这份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原以为会莽撞失控的第一次,王一博却照顾了洛裴的一切感受,然后回答了洛裴的问题,“没做过,但他们会教我们应该怎么做。要以客人的感受为主。”
大概从那时候起,一切都变质了,或者说一切都成了原本该有的样子。上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越是这样洛裴心里莫明的缺失和不甘就越发庞大。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试探王一博的心思,开着玩笑问王一博爱或不爱。王一博会认真地看着他,然后坦然地说,“我分不清。”
那个关于离开的话题,应该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威胁和暗示,洛裴太清楚王一博对他的依赖。洛裴会问王一博,“那我离开的话,你会舍不得会难过吗?”
王一博很认真地问,“再也见不到吗。”
“对。”
王一博依然认真,“会。”
但洛裴知道自己一定会离开。他在外面如何花天酒地都不会有人管他,可他没办法将王一博带回去,至少在当下不行。但他还是笑着说,“你可以来找我,也可以,给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临近零点王一博回到了千杯,看到千杯关了门,他才绕到千杯后门往楼上走。他走得很慢,脚步很沉,落下来又无力。
洛裴在最后倾身过来拥抱他,然后退开,说,“这两年很难熬。”
王一博说不清当下的心情,他看向洛裴,洛裴和他隔着暧昧距离,迎着他的视线不偏不倚,“所以我回来了。”
洛裴也像曾经一样记得他的生日,给他带来了礼物。
无论曾经他是不是爱过洛裴,他都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至少会平复那些突然炸开的怨怼和委屈感到释然,这个在他生命里最温柔的人并非无情,那些温暖的日子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记着。但好像并没有,甚至让他更加压抑。
他躲开了洛裴的亲吻,或者说他没有给出那个因为他们之间的曾经,在久别重逢时理所当然的吻,或者在那种氛围下顺理成章的吻。
他没有下车,直接驱车离开。
肖战因为洛裴的出现而不悦,拒绝那杯蜂蜜水,而洛裴同样因为肖战的出现而不悦,反而教训自己不该把因别人的不高兴发泄在他那里。
肖战那些拒绝更多是为肖战自己的骄傲。洛裴嘴里的不高兴也是洛裴自己的,王一博最终爆发的,不过是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也可笑。
他就像隔在玻璃橱窗里精致上趁的玩偶,让人驻足,争抢,所有人都想将他抓在手里尝过新鲜腻味之后扔掉,念及了又再捡起,还是发觉不过如此甚至败絮其中之后扔掉。
只是个玩偶。
即便如此,他还是回了千杯。
无论肖战有没有兴趣知道,齐昀都会介绍自己和洛裴的关系。王一博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介意的,过去再多不堪都是事实,但他还是想知道落进肖战耳里,会是怎样。
他对肖战说的话,只想和肖战上床或者是无所谓日久生情,或者只要肖战想他们就可以谈一场。他从来没有否认过肖战在他心里的不一样和特别。至于爱和不爱,反正终归要离开,那些真假难辩的,是多是少的感情又有什么好和彼此计较的。但他计较了,质问洛裴的那些话,不是计较又是什么。
越往楼上走,传来的声音越发多,越走近屋门越发清晰。
齐昀说,“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全说完了…伤心了?”
肖战那边立刻就说,“伤什么心。”
王一博拿钥匙的手停在口袋里。
“听到喜欢的人跟别人的温情故事和以前那些事啊,他那么小。其实……”
肖战那边笑了几声打断了齐昀,“什么喜欢的人,斩妖嘛。”
“靠…”齐昀从沙发上跳起来,“我以为你是幡然醒悟才找我磨叽这些事呢…”
肖战的声音依然温柔且动听,“怎么可能。大家都是这种场子里出来的,谁不知道这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钥匙的锯齿嵌进王一博的掌心里。
肖战端杯和齐昀碰杯。大概酒喝多了,这冰凉的液体入喉,喉咙难受得厉害。
齐昀看眼墙上的时钟,指指桌上的蛋糕,说,“得,这蛋糕放你这吧,我得回去了。”
肖战点点头,又掀唇说,“你带回去当宵夜得了。明天……”
门锁清脆一声响。这屋里两个就瞬间拧了姿势看向大门。他们刚刚谈论了大半个钟头的男人推门进来,还是离开千杯时的那套衣服,刘海翻上去露出额头的发型。
肖战清晰地感觉到顶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缓缓地散开,可脑子里却突然嗡地一声,胸腔里那颗心脏就像被什么紧紧地勒住。
齐昀眨巴两下眼睛,张了张嘴,又觉得没什么可问的,他转了话题又指着那蛋糕,“正好赶上。生日快乐。”
肖战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说,“生日快乐。”
王一博轻飘飘地扫了视线过来,掠过齐昀,在肖战身上定了一眨眼的时间,他似乎也再没兴趣说一些挑畔的话。他看着那蛋糕,意外乖顺地说,“谢谢。”
那盒蛋糕谁也没拿,孤零零地放在茶几上。王一博一如寻常地端着他的酒躺在阳台他熟悉的位置上。
肖战从房间洗了澡出来,犹疑了片刻才走过去,“喂。”
王一博从躺椅上侧目过来看他一眼就移开,“什么事。”
肖战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或者如何解释可能被听见可能没有听见的那些话,又该如何解释。
无论齐昀强调了多少次他不知道王一博有没有喜欢过,或者现在喜不喜欢洛裴。肖战也明白洛裴之于王一博的意义。在齐昀说之前,他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听到些更无耻更肮脏的故事,可故事里的洛裴却是无耻和肮脏里最干净的阳光。
他该说,因为他心里被陡然生出来的藤蔓遮蔽无暗无天日,在洛裴回来的当下他才惊觉自己不了解王一博,不懂,不知道,然后怕输怕失败怕失去,所以他原来不想知道的一切都变成急切地想要知道吗。
他该说,因为知道动过的心不是说停就能停,看着毫无对阵之力眼看着已是败局却仍想保留所谓的骄傲,才让他在齐昀面前那样无所谓地说着那些不知所谓的话吗。
一切都是无力又苍白。
肖战良久的静默里,王一博开了口,“十二岁我被领养,离开时在小乐园的教堂里做了洗礼,之后却当做MB在夜总会里养着。十五岁开始当MB,年纪小可以选择不卖身,但除了上床别的都可以做,可能因为业务能力太好,也或者可能我够挑剔很难得手,想点我的人越来越多,莫明其妙地成了头牌。”
王一博叙述的时候,语气平缓甚至可以说是闲散,像说着最无关紧要无关痛痒的鸡毛蒜皮。王一博不动声色,王一博越说得无所谓甚至带着闲适的笑,肖战的胸腔里就越是被那镇压得喘不过气,
王一博说到这里又笑,“你说我在千杯玩那些游戏,我从十五岁就开始玩而且远不止于此。”
他看向肖战,“我真的要跟你玩游戏,你怎么可能玩得过我。”
胸腔里的窒息感退去,像是浮躁的都市陷入寂静,霓虹灯盏盏熄灭,天边晕开青白颜色。
“洛裴曾经是我的金主,他曾经占据着我生活的全部,给了我全部。我分不清楚是不是喜欢过他,但无论如何他都很重要。你也不用想着跟洛裴一争高下,我分得清对你的心思,所以我回来了。”
青白色的天空飞过一群看不见的鸽子,但那些嘹亮的飞鸟声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王一博走过去,伸手轻轻揽了肖战的肩,像一个将至未至的拥抱,然后松开,错身而过。
“但就这样吧。你的游戏,我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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