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要命
- Usakii
- 2019年8月15日
- 讀畢需時 7 分鐘
已更新:2022年8月15日
王一博的照片挂上学校的荣誉榜。
学校被繁茂的绿树撑开的主干道上,仍是有年轻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结群而走。也有女孩来在主干道旁的荣誉榜前驻足片刻,指着照片说些什么偷笑低语,再嘻笑着走回她们原本的方向。
阳光总是温温细细的,轻风总是温柔地吹,晨间的日光落在树叶上,轻风吹过,斑驳着青春。这里有宝石般被折叠珍视的年华,曾经和他们一样走过这里的少年,潇洒又翩然。藏匿于这一段学园路里不曾被人说起的那些年少心事,酸涩又珍贵。
肖战也会在那里站一会,偶尔会想,有多少女孩还来不及对心中的少年告白,就彻底失去了一切可能,然后她们会匆匆收拾了心绪,将这一章悄然地翻篇。
而他。
就像曾经某个夏日的课间,被少年压在胳膊下的书本折出来深深的褶,他们玩着无聊的游戏,看谁可以将那一页吹过去,他们像儿时一样乐此不疲,吹气儿吹得腮帮子都疼,脸都红,结果谁也没赢。
即使打开的窗涌进炙热的风也没能将那一页翻过去。
他在王一博去T大的前一天夜里写了一封信,将十八岁的自己遇见王一博的这十七年他能记得的所有的事,都写在了里面。
可他能记得的只有他伸手去要的,被满足的,王一博为他做的。明明这样漫长的年岁过去,他却只写了不到半面的文字。明明王一博一直在,可写下来的往事里,关于他为王一博做的寥寥无几。
他看着那页写了半面的白纸很久很久,直到那张纸上清晰地晕开水渍。
有些难过是无声的,却仍是有迹可寻。
王一博总能轻易捕捉他所有的情绪,好的坏的,嚣张的怯懦的,他曾将这些都归于少年不动声色的掌控,觉得自己看不透击不碎少年若无其事的平静,而今他才知道,他根本不曾细细体谅,不曾好好看着他,他在很多次问他是不是生气之后先发制人地张牙舞爪,却始终没能多说一句我知道你肯定不开心。
但他终于也第一次坦诚了认错了,“我把那块纹路像心电图的乳白色石头弄丢了。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可能真的找不到了。可我还是想问你,如果我能找到一块一样的,你会不会原谅我。”
他没有去给王一博送行,他在约定的时间请假赶回来时,王一博已经走了。他难得地猜想着王一博是怎样的心情做的这个决定,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将那封信寄了出去。大概也是那时候起,他就有了给他手写信的习惯。
不多,但总会偶尔写一些,寄出去。
王一博从来没有回信,即便他们依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手机联络,肖战也从来没提过。
肖战会给王一博打电话,不固定,有时候会遇上王一博在外面的时候,周遭沙沙风声的,他就会说,“要么你先玩吧。”
有时候很安静,什么都听不到,他会说,“在学习?”
王一博会问,“有事吗?”
他会说,“没事,就是想给你打电话。”
挂掉电话之后,他才发现手心都是湿润极的。他们本该是最熟悉彼此之间最无禁忌的两个人,肖战却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偷偷地暗恋着对方的那一个。
小心,紧张,羞怯和难为情。也有浓烈的不安。
这样优秀一个人,身边一定围满了人。可能下一次见面,他身边那个位置已经有了别的人。
这样想的时候,肖战总会被无穷无尽的无力感压迫着,又束手无策。
大学的生活对王一博来说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新鲜感有,但也没什么特别让他在意的。
收到肖战的第一封信,王一博愣了好久,最后还是没有拆。于是后面的信,他都原封不动地放在了同一个盒子里。
社团活动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除了兰岚推荐他参加的篮球和电竞社。但他也只是像在中学的时候一样,玩票似的偶尔参加一下。
兰岚总觉得王一博身上少了些朝气,像被一个巨大的又看不到的茧包裹着。王一博很喜欢发呆,那双清冽的眼睛里总像是困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大学的喜欢和动心来的更加直接,通过各种方式要王一博的联系方式的不少,发出邀请的也不少,可他甚至连消息都不会回复。
很多人都说,那个保送进来的男生很冷酷。
大概只有和兰岚在一起的时候,才有了不一样。时间对得上的话,他们会一起吃饭,兰岚要写毕业论文,王一博没别的事情想做的时候,就会在图书馆坐在看看对面睡觉。晚上偶尔骑着自行车去大学城转转。
兰岚打趣说,“你再这样怕是找不到女朋友了。”
彼时王一博蹬着自行车,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没有说话。
兰岚坐在后座上翻着手机,说,“你看,又有人以为我们在一起了。”
王一博说,“会困扰?”
兰岚笑了声,“我是无所谓。”
王一博突然站起来踩自行车,车拐了一下,兰岚的手机险些掉了。
春天的夜风也会汹涌进胸膛。
王一博说,“你要是无所谓,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吧。”
肖战依然会收到一些手写的信,契而不舍。他总会想起自己,等待很美丽也很煎熬,得不到回应会忐忑会难过,于是他对每一封给他写信,或者送来零食的女孩儿们,温柔而有礼貌地拒绝,然后说一声,“我有喜欢的人了。谢谢你。”
再后来,似乎大家都知道高二那个温柔帅气的校草有喜欢的人,并且喜欢了很久,那些信和零食才渐渐地停了。
郭丞打趣他说,“你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人了,还喜欢了很久?”
“我也不知道。”
郭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不知道??”
肖战耸耸肩,“就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喜欢的,你让我怎么说?”
郭丞看着肖战无语了好半天,才问,“不是,你这是没追,还是没追到啊?”说完他又自言自语地否定,“不能啊,谁能拒绝你俩啊…”
肖战在心里偷笑又无奈,然后他说,“没追过人,不如你教教我。”
“表白啊。送吃的,送礼物,约吃饭什么的。”
肖战无语地笑,“没了?”
郭丞挑眉,手一摊,“还能怎么着,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话,你就算把星星摘给她,还是不喜欢。”
天气好像变得越来越热了。日子被拖得越来越长。
王一博除了上课就是去电竞社跟社友一起打打练习赛,练习一下配合,一边等兰岚吃饭。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会去打打球,兰岚有空会过来看他打球,顺便带瓶冰水冰可乐什么的。
至少比春天的时候,要鲜活多了。
兰岚答辩的日子将近,晚上多是在图书馆看看书,王一博无一例外地飞快地弄完要做的功课趴在桌上睡到兰岚喊他回宿舍。
偶尔踩着自行车去四处逛逛,会去T市的内河,在草地上瘫着,安静到只听得见初夏温热的风吹着梧桐枝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肖战总是在放假的时候去很多可能的地方,找一些相似的石头,但是都不是他要的。
他不记得当时自己到底是如何对王一博描述的,如今也只想找到王一博给他的那颗一样的。可无论他在心里怎样设想过,当他找到的时候,又会觉得不是他想要的样子。
他问了很多人,最后去问了海宽。
海宽拧着眉毛说,“小宝很久以前也问过我有没有什么地方乳白色的石头多。”
他看着肖战,“别想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上次小宝差点淹死在河里。要不是有人路过…”
肖战像是被人捏了喉咙,胸腔里却像是有一个气球在缓慢地膨胀着,心跳一下就会灌进去一大口气。气球越来越膨胀。憋得像要爆炸了。
他艰难地撑着酸涩的眼睛,装作惊讶地问,“是哪个河,这么危险吗?”
T市的夜空很干净,能看见满天的星星。然后无一例外的,王一博在这样的安静里想起那双总是盛着星光的眼睛,笑得眉眼弯弯,或是红着眼眶。
王一博闭上了眼睛,然后偏头,睁开眼睛去看兰岚。
兰岚感受到视线,便转过头去看他,然后无声地笑。
兰岚的手瘫在草坪上,在他的手边,只要他伸手就能握到。但他空荡荡的手心里却莫名能感受到熟悉的触觉。
记事以来的十多年,果然是一个无法轻易磨灭的印记。
他无奈地笑,在他坐起来的时候兜里手机响了。
他接了电话,海宽说,“本来不告诉你是最好的。”
海宽那边喘着粗气,语气也很不好。王一博皱了眉。
海宽说,“但我就怕日后回头,得遭你们埋怨。”
海宽说的你们,王一博瞬间就懂,他在那个当下背脊挺地笔直,“哥,你在说什么啊?”
“那什么乳白色石头有那么重要?你不要命,小战也不要命,你们这是用行动来怼回我曾经跟你说的话?表决心??”
王一博噌地站起来,兰岚看着王一博,他那双清冽的眼睛里薄薄的雾,渐渐地散去。
王一博眉心的褶越来越深,“什么意思?什么不要命?”
“怪我,以为他就是好奇你遭过溺水那个河,顺口就说了。结果他这乌漆墨黑地去河里摸石头。”
“他人呢?”
那片雾散了,少年眼里的光芒明亮又震荡地晃。
“他那手机应该是掉河里了家里联系不上,我就猜着那地方去的,结果发现他躺在河滩上。喝了不少河水,腿上割了好几个深口子,这会在医院。”
海宽缓了缓说,“我也不知道该庆幸他胆子大水性好,还是说你俩命都挺硬的。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王一博没说话,喉咙里咕噜了两声气,就是没声音。
海宽说,“小宝,你既然做了决定,就该跟小战说清楚,一点希望都别留,让他死心才能往前走。这是最起码的责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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