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私奔
- Usakii
- 2019年8月6日
- 讀畢需時 6 分鐘
王一博想象了很多可能,又像什么都没想的听之任之。他跟着海宽轻手轻脚地从楼上下来,绕过厨房去了后门,再从后门出去穿过花廊,走向海宽停在院外的车。
这一路很短,王一博记得他和肖战很小的时候,没办法翻过后院的栅栏,他们曾经很多次偷偷沿着这条路线溜出大院,奔跑着踩过雨夜的水花,越过夜幕的云朵,总是几息片刻就能到达出口。可如今,又显得格外漫长。
他的内心,急切又煎熬。
王一博走至车边,莫明地顿住。海宽小声说,“怂了?”
王一博低低地笑了声,什么也没说。他是怂,只在肖战面前。
他那一抹自嘲的笑还未消弭,拉开车门所见的就让他眼眶一酸再无心他想。
肖战趴在后座上,突然拉开的车门让他惊恐地抬头,而后又是那么脆弱又高兴地笑着对上王一博的视线。
王一博也浅浅地挽起唇角笑,他坐上车却没再看着肖战。
肖战的嘴角隐约泛着红,只此一眼罢了,昔日无数相似的画面就像刀片一般切进来王一博的脑海里心里,他根本不用再去看就能知道肖战身上挨了多少打,有多疼。
他果然是,一点用都没有。
王一博捂着脸深深地垂下头抵着膝盖,他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只有肩膀,颤抖得那样厉害。
海宽将车开离院子,停在小区路口有路灯的光微弱地铺过来的地方,然后下了车。他应该提醒一句不要太久或者像所有寻常人家的父母兄长一般告诉他们,说清楚,以后别再来往。可他心口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亲手推开喜欢多年的人有多难,看着那个人最终被迫无奈地站在另一个人身边有多苦,自己亲口对那个人说祝你幸福有多痛,他尝过,怎么舍得再让他的两个弟弟再尝一次。
他有什么错,那个人有什么错,这两个孩子又有什么错。
可他除了拦着父亲下重手,除了帮这两个孩子制造一次甚至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一句帮忙辩解的话都说不得。
肖战看着王一博,眼眶里热热的好像一眨眼就有东西掉出来。他看着车顶生生将那些快要满溢的湿热咽回去,然后才嬉笑着对王一博说,“真难得,多少年没看到你哭脸了。”
这一句话后,他只看到王一博的肩好似紧紧绷着,颤得没那么厉害,一对锋利的肩胛骨尖锐地顶起单薄的T恤。他又说,“舍得在我面前哭脸了?我可没你那么会安慰人。”
王一博依然深深压低着上身,扯着衣摆胡乱地擦脸,沙哑的声音幽幽地说,“很疼吧。你爸那个手,向来没个轻重。”
肖战觉得王一博的声音好像有特别的能力,这么多年挨过的打,谁来安慰他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偏偏就这个人就这么低哑的一句,他刚刚拼命吞回去的眼泪又开始汹涌起来。
他也管不得了,在王一博面前他可以不当那个骄傲的男生,不要坚强,不要面子,什么都不要。他扯扯王一博的衣摆,一歪头,弯着他那双明亮好看的眼睛,笑着流泪说,“你抱抱我。”
他被王一博一把搂进怀里,原本温柔的拥抱却渐渐深重地箍紧了他。
他们拥抱,接吻,舌头在彼此口腔里尝到的皆是咸涩。王一博按着他的后颈吻得他那么深那么重,他嘴角的伤很疼,被抽过耳光的脸被眼泪洗过一遍以一遍,风干了眼泪后碰一下就生疼的脸很疼。
他被王一博的拥抱箍得疼,箍得他挨过皮带的身体,被王一博狠狠欺负过的身体特别的疼。可他却觉得这样才安心,越疼,越让他知道这个人有多离不开放不下舍不得。
王一博松开肖战的时候,肖战几乎要喘不上气。肖战胸口剧烈起伏,嬉皮笑脸地对王一博说,“以后,一定要在车里做一次。”
王一博明晃晃地怔住。
肖战扬着下巴说,“就知道你脑子里又在乱想。”
他凑过去在王一博被打得有些肿的那一侧脸上亲了一口说,“你看,我们两个都长这么大了,该诶的打还是得一起挨。”
“所以。”肖战笑得明媚,和他嘴角上的伤一点都不搭,“你跑不掉的,王一博。”
他们握着手坐在车里,有很长一段时站没有说过话,再多的温情过后他们都明白,他们仿是被无形的手推搡着站在临崖峭壁,往前无路。那些无恙时光也再难回头。
王一博心里越发地凄凉,他很想豪气地说一句我带你走,你跟我走。可之后要怎么办,这终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肖战面前原本的光明坦途会不会毁在自己手里。这不是单纯的不离不弃就够了,肖战应该有璀璨的人生。
他可以等。
王一博紧了紧握着肖战的手,“好好听叔叔阿姨的话,不要倔。”
他恍惚记起曾经在海边同不在身边的肖战做过的那一场告别。眼下仿佛也是,但终归有些不同。
他将手指伸进肖战五指之间,落成十指相扣的样子,“我说过的话就一定做得到。我会喜欢你直到你不要为止。只要你愿意,我们就会一直在一起。”
肖战沉默地听着王一博字句清晰地做着“交待”,“如果你转学或者怎样的,记得想办法告诉我或者告诉我哥。”
王一博没有焦点地看着眼前,说,“我会去找你。”
夏夜里的蝉鸣呱噪不歇,车里轰开的冷气伴着越发清晰的噪声。
肖战转过头去看着王一博,“你说的,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王一博看向肖战。
肖战说,“我不要。”
肖战知道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但他情愿岁月把深情消磨殆尽然后平静地接受分离,那些空口无凭的誓言和承诺他愿意相信,至少在王一博说出口的当下王一博一定能做到。
可时间终究是最难打败的东西。心底最深的不安和惶恐,不是电影画面轻易转换镜头就可以一笔带过。
随之而来的分隔两地,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再无见面的可能。他如今越发不敢想象来日再见时,王一博身边站着另一个人会是怎样的场景。
他不是不信王一博,而是清楚世事无常,更听得清楚内心喧哗不止的声音。
肖战说,“我们走吧。”
肖战那一双湿漉漉的长睫轻轻地颤,他看着王一博,等着王一博,甚至是逼迫。
在王一博的沉默里他抓着王一博的衣服,“只要会考考完我就可以去办休学,我可以跟你去T市,等到高考再……”
王一博打断了他,“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出去一趟累了乏了就回来这么轻松。”
这一走要面对什么,王一博自己都不能立刻想全,肖战更是如此。
肖战只问他,“你不想吗?”
“我想,”少年坦诚,随之又垂了睫说,“但……”
王一博说不出“不能”,他看到肖战在听到那一个“但”一闪而过失落的表情当下就改了口,“要跟我走吗?”
王一博顺从地按父母的安排坐着海宽的车回学校。他还是给肖战留了足够选择的空间和时间,“如果你准备好了,就告诉我。”
海宽在得知王一博的决定时只问他,“你打算怎么做?你们这一走,切断经济来源是可想而知的。”
彻夜未眠的王一博拿着棒球帽盖着脸躺在后座上,状似轻松地笑着回,“我感觉我这么多年稀里糊涂地拿的那些奖金,存的那些压岁钱,就是替这事儿准备好的。”
“之后呢?”
“找个工作。大学功课又不多。”王一博揭了帽子看着车顶,“总不能坐吃山空等饿死吧。”
海宽在前头笑,“说得这么惨,你好歹也当我是你哥成不。”
王一博凑到前座之间伸手拿了海宽的烟,“万一他们永远不同意,我们总不能一直靠着你。”他摇了窗点上烟,用力地吸了一口,“责任都在我。”
海宽知道王一博的心思,这不是往常给份零花钱,给些奖励,不是曾经摔坏手机他这个哥哥掏钱给他买一个就能解决的事。
王一博看着窗外飞逝的景,如果那天在车里,他狠心一些,肖战就不用去考虑休学,不用担心未来的高考,他们都可以安稳地过,他们面前皆是坦途,静等来日就好了。
接下来漫长的一个星期,他们就彻底断了联系。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王一博开始数着肖战会考的日子,算着肖战可能去办休学的时间,一边做着该做的准备,他需要一份工作,一份可以支撑学业支撑生活的工作。
王一博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现实却远比他想象的糟糕,他不过是一个大一的学生,除了洗碗端盘子发传单收银员各种零工兼职,没有更多的选择。
空中楼阁突然落地。
王一博坐在路边长椅上,气温很高,湿黏的空气,身上的汗,他原本干净的T恤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他看着那些刺目的白光有些恍惚,究竟是他们太勇敢拿一切在和世俗叫板,还是他们都太胆小害怕分离之后,这样不被认同的感情无来日可期。
究竟是肖战太勇敢不顾一切,还是自己太胆小。他有些不敢去想之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不知道肖战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走出这一步需要面对的是什么。
王一博第一次怀疑自己对肖战的心软是不是错的。
手机响了。他看着手机上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手机那一端是明媚的声音响起,“我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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