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温柔歌

——29——

肖战回了住处，站在阳台边。电话接通，王一博直接开了扬声器将手机放在孩子们围起来中间空地。

肖战的声音传过来，“你们好。”

听声音都能感受到他眉梢眼角带的笑。

孩子们齐齐回着“你好。”

坐在王一博右边最近的，只有一只完整的腿的小男孩趴过去对着手机问，“你是不是哥哥说的那个，眼睛里有星星的大哥哥？”

王一博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尴尬，也没有难为情，慢条斯理地继续拼着手边的乐高。

“啊？”肖战愣愣地梗了一声，然后眼稍弯成新月尾巴，他笃定地说，“是。”

而后便有小孩互相确认般说着，“是折了很多千纸鹤给我们的大哥哥。”

肖战只能从手机里听到孩子们干净清澈的声音，唯独没有他最想听到的那些空山回响。

却也是那些童真的直白帮他拼凑着他不曾知晓的另一个角落。那些他没能全部给小豆芽的，被他遗忘掉随手搁置，最后不知所踪的千纸鹤。

以及，他落在王一博眼里最直接的样子。

王一博心里像有着一个温柔又自由的，慈悲又纯真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小小的，无声的世界。

不拿一丝假意修缮的世界。

那里应该有，漫天的樱花，飞舞的白蝶，脆嫩的落英，流霞冉冉。还有，单纯，磊落，荒莽无畏不染尘埃的，茕茕一人。

乐高大大小小的零件，在王一博手里规整地，不慌不忙地堆叠砌筑，明明是边边角角都坚硬死板的玩意，却仿佛经他那双好看的手堆砌着一个遥远，飘渺，却温柔的梦。

乘着那些温柔的歌，温柔的声。

而肖战心里，此刻也像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烂漫、天真又美丽的花园，在那里，由着自己知道的，感受到的，孩子们嘴里说着的，灌溉出漫山遍野的花。

孩子们或安静地听，或叽叽喳喳地与肖战说话。王一博像那些聋哑儿一样，顾自坐着，带几分茫然不适应。也好似只在他自己的小小世界，远远看着听着守着那些难得的温情和热闹。偶尔会和几个聋哑儿比划着不太熟练的手语，直到那几个孩子无声或者喉咙里咕噜咕噜地笑出来，他才会弯着眼梢一同无声地笑笑。

电话挂断前，王一博领着那几个开不了口的孩子一边对着手机比划着手语，一边用声音领着其他孩子一同说了这通电话里唯一一句话，“谢谢。”

肖战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不用谢“回应了所有人的谢谢，然后没有指名道姓地添了一句，“你注意休息，别太累。”

挂了电话。

肖战的消息传过来，“我是不是应该唱点儿歌？”

王一博看着那条消息半天没按下键。然后肖战又发过来，“我得多学点儿歌了。”

扎着小马尾的小女孩拉拉王一博的T恤，指指他心脏在的位置，又指指他的嘴角，冲他比划手语，“哥哥，你是不是不高兴？”

王一博看看小女孩，然后笑着比划回去，“没有。”

孩子们重新围过来，看过来。小女孩索性坐到他正对面，稚嫩的手认真比划，“哥哥自己说的，不可以撒谎。”

王一博挑了眉，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只有是或不是，但他还是挑了一个最难解释也是最真实的回答，“就不好也不坏。还行吧。我也说不清楚。”

小女孩歪着头看着王一博，然后比划说，“我听不到，是大哥哥唱得不好听吗？”

“好听。”

“哥哥喜欢吗？”

王一博笑着比了个爱心，“喜欢啊。”

“那哥哥应该高兴。”

第二天肖战稍微有点咳嗽，齐昀递过去温水一边拧着眉看着肖战，“你昨晚干嘛了今天咳成这样。”

肖战眯着一边眼咕咚咕咚地把水喝完，“在阳台唱歌，又躺那不小心睡着了，灌了点冷风吧。”

齐昀嘴角一抽，“这人没在，你搞这些浪漫事儿倒是挺得心应手的。”

肖战笑，“我就是给他唱的。”

“你行。”

齐昀努着嘴煞有介事地点头，“你干脆把人叫回来得了。你只管往手机里用力咳一串，我保证他不出一小时就出现。”

肖战睨过去一眼，“没意思。”

“嚯…是嘛…”齐昀撂了这一嗓子，半天没说点别的。往前也不知是谁尽让他干这事来着。

虽然只是偶尔咳一声，肖战索性也不上场了。他坐到齐昀旁边趁着齐昀不忙的时候说，“我看他除了特定年份的威士忌，还爱喝你调的那个蓝色妖姬。”

他想了会又说，“是不是这个名儿啊。你教教我呗。”

“没名字。”齐昀正好也闲，就往酒柜里拿了要用的酒，“他取的那些名字简直是在侮辱我的手艺。”

肖战边盯着齐昀的手认真学着，边接，“那他平时要喝，怎么说的。”

“调那个蓝的给我。”

“……”

齐昀忙的时候，肖战就在旁边自己调着玩，边尝着齐昀弄好的那杯，折腾了几杯出来，也没个满意的。

肖战自顾自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做些什么，那个人看起来天衣无缝的样子总让人觉得没什么细枝末梢需要别人照顾，或者根本没让人发觉，但奔着王一博那些喜好去总归不会有错。

他那颗敏感的心，到底是察觉出对方那一点点冷淡之后一点点的退让。也说不上退让，至少有几分隐忍的意思。

他这一边走神一杯酒七七八八弄得近了尾声，就没顾得上手里的动作幅度，随后点下去的火突然窜上来，惊得他险些以为头发都点着了，连忙退了一步，抬眼看自己的额发。

一抬眼，视线过前，软风过心。他一口气抽得全梗在喉咙里。

肖战被喉咙里那口气梗得痒极了，他一时有点愣地看着这个梦里不能得见，理应不会出现在眼前的男人闲适地随手捡了杯他方才调出来的“那个蓝的”酒。

他刚想阻止就开始咳，然后眼睁睁看着王一博一口吞掉小半杯。

王一博拧着眉毛盯着手里的杯子。

肖战好不容易收了咳嗽，嘴一撇嘀咕着，“有这么难喝嘛…”

王一博掀眼看他，“很难喝。”

“……”

王一博递过去几张纸，“小朋友送你的。”

肖战接过去，齐昀那头就开腔，“你就为这事回来的？”

“不是。”

王一博干脆得让齐昀觉得自己那调侃除了尴尬只剩下蠢。

王一博说，“还要拿衣服。”

齐昀看着王一博那一脸如常的样子，倒是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再上去招惹一下了。

那边肖战全然没注意身边两人说着些什么，发生了什么，只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白纸上幼稚又认真的画和字，心里满满都是憋不住的开心。

眼前推过来一杯水，“咳嗽就别呆在这里。”

彼时肖战垂眼翻着手里的那些画没即刻反应过来，稍稍迟缓地才抬头“啊？”了一声。

王一博看看他，又敲敲那水杯，“蜂蜜水，润喉。”然后又同齐昀和肖战一块说了句，“我先走了。”

这人撂了话就离开千杯，肖战同齐昀面面相觑一秒，难得果断地也同齐昀说，“我也先走了。”

“……”

肖战三两步地小跑，很快就追上前边步子闲散的王一博。

王一博侧目一眼，“感冒了？”

肖战背着手和他并肩走着，“应该没有，进了点风而已。”

还是千杯背后那条静谧的路。路边的小店依然会透出光在幽暗的深夜切出不同形状的光带，依然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路边小店依然是偶尔传出来轻柔的音乐声。

王一博依然缓慢地走着，同肖战一起从黑暗踏进光带，再从地面明亮的光带迈进眼睛错觉的更深的黑暗。

“在阳台唱歌？”

王一博的语气正常得堪堪让肖战以为他们之前不曾有过一星半点的不愉快，甚至不曾有过什么。

他还是笑着说，“挺浪漫的不是。”

王一博斜了一眼过去，“不觉得。”

肖战步子一停，“……你故意来气我的是不是！”

王一博也停下，回头看着肖战说，“收到那些画，开心吗？”

“？开心啊，当然开心。”

王一博笑了笑，“那不就行了。”

“诶？”肖战愣愣地，瞧着王一博起脚又走，他才急走了两步跟上去，“那是小朋友们给的。”

肖战声音突然小了几度，在旁边嘀咕，“又不是你给的。”

楼道里响起轻缓的脚步声，“不一样？”

“废话，能一样吗？”

王一博无声笑笑边掏钥匙，又回头看一眼肖战。

楼道里的光不算太亮，那些灰蒙蒙的灯光落进肖战眼里却格外明亮。明明说着抱怨的话，到底眼稍上微微弯下来的笑仍是没藏得住。

王一博回头插进钥匙开门，门锁咔哒一声，“借花献佛，你开心就行了。”

这句话好像就打在肖战心尖上，他们之间，王一博对他应该是说过情话的，至少比这一句更甚。

就这么短暂的不到两个昼夜的疏离过后，王一博不在身边的不到四十八小时之后，就眼下这样一句话而已，短短瞬息，他心起涟漪，怦然心动。

他的胸膛不遗余力地擂起鼓。然后他那扇翎羽似的睫毛颤颤地。

王一博推门进去，他也跟上去，在王一博回身关门时，他弯眼笑着，偏头往前一亲。

王一博因这一个主动的嘴唇贴嘴唇的亲亲稍稍挑了眉。

刚刚心动又主动的人，突然就结巴了，“就，亲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