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摊牌
- Usakii
- 2019年8月1日
- 讀畢需時 7 分鐘
楼道里的热浪灼着王一博的心,肖战执拗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胸腔,狠狠地扎进他僵硬的心脏。
他知道肖战眼神里的一切。
肖战的父母来找他的时候,他所有的思考都停滞了一瞬。
肖爸爸说,“你从小就爱撺掇着他跟你一块皮,可现在是你们小时候的调皮而已吗?你考上了好学校,他还没高考,他这么不上学跟你着厮混,你是要毁了他吗?”
他不曾解释,一言不发。
肖妈妈抓着他的手,近乎恳求,“你带我们去见他,让叔叔阿姨带他回去。小宝,他一直是个好孩子,你不能毁了他啊。”
“不能毁了他。”
五个字罢了,就直直地凿进他胸腔里,狠狠地几乎要凿穿他的心。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说服,就让他心里因肖战筑起的堡垒摇摇欲坠,那些在无数压力坎坷和挫败下都不曾有过分毫损伤的坚固的城墙,轻易地开始瓦解,分崩离析。
刚踏入十八岁一个月的少年不明白,为什么肖战和他在一起就会被毁掉,他明明很努力很努力地护着他的小哥哥啊。
少年不置信又毫无底气地反问,“为什么?”
肖父无奈又痛心地几乎要吼出来,到底还是强忍着,“他那个脾性我还能不知道?一时冲动一时冲动,难道要由着他这一时冲动的性子眼睁睁看着他断送自己的一辈子?还是等他这冲动劲过了,再看着他悔不当初?”
肖父的每一个字带着刺,根根都往王一博的骨子里扎。他还太年轻,他日益宽厚的肩仍显着少年的稚嫩和无力。可他又总在看不见肖战那双眼睛的时候理智得不似这个年纪,理智得近乎可怕。
所有的喜欢,爱慕,激情,当你越期待他可以长久,就越容易在某天突然消失。才有了那么多短暂而永恒的瞬间,而那些漫长的故事,长远的期待常常无疾而终。
肖战可以他是所向披靡的铠甲武器,也是可以轻易让溃败的命门。在光影折叠的这些年里,他最在意的只有肖战,只有他的小哥哥。他明明一点伤一点苦一点难过都不想让他的小哥哥受,可现下好像无论他怎么做都是在朝他的小哥哥递刀子。
跟他在一起肖战会难过,不跟他在一起肖战一定也会难过。
他突然很想问一问肖战,甚至难得虚妄不理智地想问问未来的肖战,你会不会后悔,你是不是后悔过。
现在这样的生活,你还能过多久?
肖母拍着他的手背,“小宝,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做父母的不是为了孩子着想,这条路这么难,走一半再退回来比现在停下要难多少你想过没有?到那个时候,你们哪哪都走不回去了啊。”
那种被热浪烧着皮肤,却让所有毛孔都觉得湿冷,抽一口气神经末梢都是冰冷的感觉,在拉开门的一瞬间吞没了肖战。连接心脏的神经仿佛在这个瞬间齐齐断裂。
父亲的话他像是听不见,不知何时眼眶染上猩红,酸涩得让他忍不住止不住地不停地眨,他那桃蕊般的睫极快地扇。
他执拗地再一次看向王一博。
当着父母的面,当着隐隐动怒的父亲的面,肖战只看着王一博,“你找他们来的?”
清晰的钝痛。
于所有人。
肖父几乎在这个当下就抬起了手,王一博在还未来得及思考要不要回答那一句“不是”,记事起的十三年,准确的说到如今十四年身体的记忆,肌肉的记忆,不用思考的潜意识驱使他像无数次的那般急跨了两步,横在肖父与肖战之间,转身面向肖父的同时,将肖战手腕一拉把人带往自己身后。
肖父刚刚抬起的手堪堪停在身前。
他们两两之间仿佛莫明地出了一道巨大的罅隙,时间突兀的停顿。
只有肖战固执地询问,打破了这一瞬间的停滞,“是不是你。”
他看着挡在身前王一博刚刚笔挺的背脊挺阔的肩膀仿是一瞬间落败。
肖父在朝他低吼,“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
他不管不顾地吼回去,“我有话要跟王一博说清楚!”
父母被他粗暴的口吻惊得一时间变了脸色却没能及时接上话来,这个温温清清的孩子从来没有这样和他们说过话,或者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他和谁说话时脖颈上会青筋暴起。
王一博回头,他或许应该撒谎说是,好让肖战安心地跟着父母回家。可他心里那一阵一阵地绞痛根本容不得他将这一个字的谎说出口,“不是。”
两个字,已然叫他身后掀起漫天的黑幕朝他压下来。他在做什么,明明无能为力,偏要给这飘渺的希望做什么。
这黑幕仅将他笼罩了片刻,就被迎面而来狠戾的一拳打散。
王一博被肖战突然的一拳砸得一偏头往后退了半步,随之而起的是肖战父母同时的惊呵,“小战!”然后是父母欲将他们拉得更开伸过来的手。
大概他们记得,小时候无论谁起的头,即便到最后王一博总会让步,但这过程他们总会像所有年少的血气方刚的男孩们一样撕打在一起。
大概他们在这个瞬间默契又同步地生出错觉,这两双要将他们拉开的手,他们即将被拉开的距离,终归是让纯粹的少年们下意识地往对方身边走。
父母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小宝带我们来也是为你好!”
肖战眼眶红得仿佛渗血,全然不顾父母在旁,只一边掰开母亲拉着他的手,一边朝王一博再砸过去一拳,边冲着王一博吼,“你他妈的知道什么是为我好?从小就自以为是,你他妈问过我没有?!”
他和王一博打架从来都占不了上风,但他却能轻易激怒这只隐忍的狮子。王一博任由肖父扯着他的右手,闪开肖战的拳头,左手直接揪了肖战的领子,带着手臂上肖父抓着他的手一起挥过去,“你他妈疯起来从来不知道看场合!”
肖父被这突然的一下拉脱了抓力,王一博的拳头在砸到肖战脸的一刻又停,只揪着肖战的衣领瞪他。肖战却仍像从前一样继续地拿拳头一下一下砸向王一博的脸,“我他妈疯,你他妈也不看看老子是被谁逼疯的?难得这个点回来,我他妈正高兴呢,结果你做的什么?你他妈是人吗?”
父母劝架的声像被忽略的背景音效,伸过来劝架的手拽不住这两个高挑少年中的任何一个。
“你个傻逼老子让着你你还来劲了!”王一博说话的语气凶得很,却只双手揪着肖战的领子将他顶在墙边压制他,“我他妈逼你?我他妈快被自己逼得过劳猝死了你还跟老子发脾气,你还敢提后悔,你他妈有没有良心?!”
“疯够了吧?我他妈真是服了。”王一博只瞪着他,像他们曾经无数次打架一样,肖战向来是不管不顾拳脚无眼,王一博只能边躲边挡边靠蛮力压制着他停手。
可这一次。
“还早得很!”肖战微喘着,突然抬手勾着王一博的后劲,极快地伸过脖子偏头往王一博唇上亲下去。
像生生掰断干躁的木板,空气里有听不见却能感受得到的断裂声,干脆又突兀。
王一博几近震惊地盯着眼前得意的小哥哥,喉咙里咕噜噜翻涌却是一个声儿都发不出,他根本说不出形容不了现下是个什么心情。
他这刚好十八年的人生,仅有的犯浑就是上课睡觉以及陪着肖战撒野,他不是讨好人的孩子,但也从来不是调皮劲使不完的混小子。
更震惊的自然是肖战的父母。连这个暴躁的父亲眼下都忘了他惯常的“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方式。
仍然只有肖战,得意地,慢条斯理地,说,“你们看到了吧,从来都是我拉着小宝做那些你们认为该骂该打的坏事。”
“砸坏的玻璃,车身上的划痕,放炮仗烧坏的那张正在晒的被子,逃课,偷别人家的果子,溜出去喝酒……”他边笑出声地顿住,然后无所谓般地耸肩,“十多年了数不清,反正你们能记得的那些坏事儿都是我领的头。现在呢,也一样。”
肖战拿开王一博揪着他领子的手,整了整看一眼他的父母,又往里边走着去倒水,“私奔是我提的,小宝呢从小到大就摆不平我,只能顺着我。这四个月,为了让我吃好点住好点小宝一个人打两份工养着我,我除了今天兴起叠了个衣服,除了看书什么事都没做过。能对你们儿子做到这种地步,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端着两杯倒好的水,往床边一站,“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爸妈如果愿意听,就进来听我说完。”
王一博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仍杵在门边。他们像一瞬间回到了曾经在家的时候,不高兴了打一架,无论他占多少上风都是肖战的赢局,打完了好似那些不愉快的也跟着散了。
父亲仿是仍恼怒地往前跨了一步又被母亲拉了一把。
肖战自顾自地往地板上一坐,“我们这只能让爸妈在地板上坐着了。”
他说着又把水杯分别放好,仰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父母,“想想以前在家的时候,我隔不了一两天就会从家里边半夜三更地溜到小宝家,有时候还会再带着小宝一块溜出去,爸妈从来都不知道的不是吗?”
房间里的风扇呼呼的吹着,那些渐渐闷热的风裹在他身上很不舒服。但他已经如愿地从他的少年那里得了一个答案,得到了一颗小小的却是让他得意又踏实的糖。
也是。
每一次,他都有办法如愿以偿。
于是他那张漂亮的脸上,笑意就好似开得正好的玉兰,天真又出尘的好看。那些聪明的得意的劲也在这张让人艳羡的脸上敞露着。
尽管他眼眶仍红着,他眼底那些柔柔的水光也好似下一秒就要化作水滴掉出来。
“反正就算今天你们硬逼着我回去,我也有得是办法再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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