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钟情

从图书馆出来，暖暖的光辅开眼前的路，路旁那些花开得繁盛却不灼眼，高挑的路灯随着两人延着一路欣长的影。

王一博在一处分岔路口刚踏进左边那条路就停住，“困吗？”

这突然的一问，肖战带着些不解地摇头，“不困。”

王一博牵着肖战拐向另一侧，“带你去个地方。”

那些茂盛的树冠渐渐拉开，沿路不再有青草，不再有各色的花，只有落叶萧萧的乔木散落着，一直延伸至那幢小小的教堂。

吱呀一声，王一博拉开小教堂陈旧厚重的木门。

门外路灯的光飘进来亮了足前一寸，再落不进去。他轻车熟路地牵着肖战走进黑暗里，耳边只听得见彼此从错落无序到重叠相应的脚步声。

行至一处墙边，王一博按亮了昏黄的吊灯。

排排简陋的座椅，最前端正中是一方简陋普通的台子，视线所及，没有任何精致华丽的装潢修饰。

“小时候来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这里。”他拉着肖战坐进他常坐的那一排位置。

“就这么坐着？”

“对。”

肖战追问，“小时候，也这样坐着吗？”

“嗯。”王一博顿了顿，又添，“觉得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坐一会。出去就好了。”

王一博只用了“不开心”来形容，肖战却无端觉得王一博说的不开心里，有一些，可能会是很多人心里的绝望。

一如王一博说的喜欢，大抵也只是他那些深情里的微末一角，才能在自己一次再一次的漠视和背弃里，仍有一如既往的温柔宽待和无比迁就。

王一博好似强悍地近乎无畏，既然苦难不分昼夜地同他举杯，他就千杯不醉地相抵，守着一份真心不染，一份钟情难得。

他曾很多次坐在这里，那些被他浅浅定义为“不开心不如意”的一切，他都能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枯坐里不动声色地碾碎。

从小就是。

唯独身边这个人，是他无论多少次来回于此处，多少次枯坐，多少次走出去，都无法真正云淡风轻的那一个束手无策。

小教堂在近乎荒凉的环境，那些风也变得猖狂，带着呼啸声大咧咧地灌进来。王一博心头无端凹下去一个浅坑，扭头就看见身边这个充盈着悲悯的人，眼底明晃晃的水雾。

他是真的讨厌撒谎，也是真的，更讨厌哭。他盯着肖战眼底那些轻轻一晃就会溅出来的水光，他没有问肖战为什么哭，也没有说不准哭，也更不会像其他任何时候任何境地下，冷眼旁观。

他是真的听见自己心里那一声叹，但他偏就有这样的多的耐心去包容眼前这一个叫他“束手无策”的人。

他伸手顺着肖战脑后的头发停在他后颈轻轻一握，又扬着调笑轻松的语气说，“你这是可怜我呢？”

肖战睫毛一扇，立马偏了头看着别处，光留一个后脑勺给王一博，“不是。”

王一博索性起身转过去，在肖战身前蹲下。座位排与排之间那样近，他那样高挑一个人几乎像是卡在前排座靠背与肖战的膝盖之间。他这一蹲，肖战的眼眶就更酸。

肖战扭开脸，“哎呀你好烦。”他又伸手去拽王一博，就是不拿眼睛看人，“你起来。”

“你先看着我。”

肖战把脸扭得更开，抬眼看着教堂的吊灯眨了两下，“不要。”

“我都看见了。”

肖战仍扭着脸，堪堪要把脸扭到后头去，扯着脖颈的皮肤筋骨绷到极限。

王一博抬手将肖战的脸掰过来，“这里只有我。”

肖战被钳制着下巴扭不过去，便垂着眼，铁了心不去看面前这人的眼睛。

王一博笑，那声又低又柔，“心疼我是不是？”

肖战只是想起曾经在阳台王一博漫不经心地说起他那些往事，大概就是在这里坐着无数次枯想之后才逼得自己有了那样的不经意不过心。彼时，他却以为只是这人足够冷漠，足够玩世不恭罢了。

肖战点点头，“心疼。”甚至有些气自己。

王一博带了点无奈，“我只是觉得既然来了，就带你都走一遍。虽然没什么意义，我这么想的就这么做了。”

王一博解释不清楚这种心情，他是真真不想肖战心疼或者有一丁点地替他那些早已成灰的过往难过，一声叹息都不想要。他只想着带他走一遍，仅此而已。

肖战终于抬眼看着王一博的眼睛，“有意义。”王一博看着他，他同样解释不清，只能又一次强调，“有意义的。”

王一博笑，伸出手指弹了下肖战的侧脸，“好，你说了算。”

肖战抿着嘴笑，他那酸得不行的眼眶里含着的水光终究是没落下来。他伸出手去捧王一博的脸，探身过去。

余光里，是教堂最前端最中间占满了整面墙的十字架。

视线中央，是王一博笑得温柔又好看的脸。那些灌进来的风还是带着声响呼啸而来，再悄无声息地失落在教堂里。那些风吹得陈旧的欧式吊灯轻轻地晃。灯光摇曳，正衬着他心底最深处那些矛盾的不安和坚定。

他轻轻闭上眼睛，贴上王一博的唇，舌尖挑开贝齿，他做得行动流水，这一个温柔厮磨又热烈的吻，难得地，由他开始。

时光漫漫，转瞬就消散的决心实在是多得无法细细数完。即便日后他那飘摇的心境会再一次如利刃狠狠地斩下，但彼时在这教堂里，在这个他人眼中不可一世的男人屈膝蹲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吻上他的时候，他是真的坚定地只想着一件事。

他只想。

再也不要让这个人孤独地枯坐在这里。

再也不要。

这秋凉随着夜深沾露带潮地添了冷，王一博带肖战走至浅黄色洋房后他们之前路过的一幢米白色楼房，牵着他进了对开的楼门，穿过厅堂，折上楼梯，最后进到那一间小小的简单的房间里。

一张不算太小的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单人衣柜。

王一博在衣柜里拿了两件T恤，“穿我的？”

肖战点点头，王一博将衣服抛过去。等王一博在衣柜旁换好了衣服回头，肖战就穿着他的T恤盘腿坐在床边看着他。

他笑了笑走过去，“等什么呢？”

肖战也笑，边往床里边挪了挪，“等你。”

王一博挑挑眉，往床上一坐拉了被子笼到肖战肩上带着人躺下来，“好了。这比在千杯上班还睡得晚。”

肖战被王一博笼着倒下来，就是与他面对面躺着的姿势，离上一次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并未过去多长时间，肖战却生出相隔漫长的错觉，也有些舍不得这样轻易闭上眼。他屈着手指，拿指背轻轻扫过王一博闭眼覆在眼下根根分明的睫。

王一博眼皮一动，掀了一边眼看看他，“不想睡？”

肖战就咬着唇笑，又拿指腹点王一博的鼻尖，又从他眉心一路滑过笔挺的鼻梁。

王一博眼一眨，捉了他的手，将另一只手从肖战颈下伸过去把人捞进怀里，“你是不想让我睡。”

肖战被他双臂环在胸前咯咯地笑，“哪有，你睡你的。”

王一博往他后腰轻轻地拍，又闭上眼说，“睡觉。越笑越醒了。”

“好啊。”

肖战这声答应得爽快，王一博倒是有些不置信地又掀眼看他，彼时他们距离近得几乎要鼻尖碰着鼻尖，王一博只看着肖战当真闭了眼，那些长长的睫在小夜灯昏暗的光线里像蒙着一层雾笼在肖战的眼下，这张脸，整个人都柔软地陷在他的臂弯和怀抱里，他像踩在软绵绵的棉花云上莫明有了一瞬间的不真实和满足。

他心里有静悄悄的雀跃无休无止，却又让他觉得宁静安稳。他将那张唇边带着笑的脸看了一遍再一遍，最后在肖战额前落下一个吻，下巴轻轻碰着他的额头闭上眼睛。

“我睡不着。”

王一博的睫一颤，无解地气笑了，“你今天白天睡多了？”

“屁，都说了你不在我都睡不好。”肖战抬眼看王一博，他本就光顾着往王一博怀里钻睡得低了，抬眼就对上王一博那锋利的，随着说话滑动了几下的喉结。

“我现在就在这，也没见你好好睡。”

那喉结像从他身上滑过似的让肖战有了一瞬间的走神。他偏头往王一博的喉结上轻轻咬下去，那劲儿是收着的却是太用力地收着让他自己先打了个颤。

王一博猝不及防地哼一声，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而后他那双掌在肖战后背和腰间的手，清晰地感受着肖战收着力与自己较劲发出的颤栗。

王一博到底是没有任何动作地任由肖战的牙齿咬着他脆弱至极的喉结，然后被湿热的舌尖缓缓地舔过。

他微微蹙眉，呼吸一沉，连带着掌着肖战的手都不免扣紧了一分。

肖战松了口，王一博在他后背抬手揉他的头发，“下次吧。”然后他又添，“明天我们就回去。”

肖战推着他的肩，他顺从地翻过去仰躺着，肖战顺势趴坐在他身上，“上次在厨房，也没有润滑剂和T。”

王一博难得地喉咙一梗，他扫开肖战额前垂下来的头发，“不能总是这样，对你不好。”

肖战略掀了睫看着他，“你只说，想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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