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01

十四岁，初二暑假。清晨的蝉鸣好像比以往都要早，喧闹得令人烦躁。卧室里厚重的窗帘将窗外热辣的光线遮得严严实实，室内昏昏沉沉的叫人将醒未醒。

王一博闭着眼睛抻开四肢，手臂碰到昨晚睡前还在玩得掌机，砰地一声砸落在地。

意识一瞬间清晰，身侧有了悉悉索索的动静，肖战的手搭过来他的腰上。王一博这才想起昨晚是跟哥哥一起睡的。

他翻过身去面朝肖战躺着。入目的眉眼唇梢鼻尖都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好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个重组家庭带来的哥哥长得好看，甚至漂亮，已经不记得了。

肖战闭着睡眼问，“要起来了吗。”

小孩嗡着鼻音回，“不要。”

“那再睡会。”并枕躺着的人闭着眼笑，揽着王一博的腰捞了一把没捞得动，喃喃地念，“长大了都拽不动了。”

王一博盯着肖战始终没有睁开的眼睛，暗里憋着劲儿，“哥哥没用力。”

肖战就顺着他那话的意思真用了些力地再次往怀里拽他。肖战是没真同这小孩较劲，只当陪他玩儿，自然又没拽动。

肖战拍他后背，“你赢了。”

小孩得意弯了眼稍，抬腿把肖战两条长腿夹腿间，挪过去，毛绒绒的脑袋落在哥哥下颌下边，额头抵着凸起的锁骨。

拥抱还是藏进怀抱里，动作都熟练。流程也一样，睡一起就要面对面，睡着了翻身，醒来也会转回来。

肖战收紧了手臂，嘴边是如愿的笑。

小时候没发觉，长大就成了习惯。哥哥总想把自己捞近点，但总是捞不动。最后都由自己靠近，满足一个拥抱。

在肖战面前，王一博总是乖的。

只是今天不一样。

他在哥哥臂弯里，垂眼落下的视线里是肖战松散的睡衣领口裸露的皮肤，锁骨下面是微微起伏的胸脯。

像泛着微波的海。

他盯着那片起伏的海，无端咽了口唾沫，无声地，嘴唇就靠近。

肖战摩挲他的背，再拍拍他，“起来吧。”

王一博没动。

肖战调整睡姿，被夹着的腿在王一博两条长腿中间动。

王一博猛地从床上坐起。

肖战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王一博呆坐了片刻，猝然掀被，仓促地勾了拖鞋冲进了浴室。

肖战好笑地又说，“这是突然想起什么事儿了，一惊一乍的。”

王一博隔着冰冷的水，看着腿间半硬的东西，和肖战撒谎，“跟人约了打球，忘了。”

十四岁，初三上学期。肖战在本市的大学上大二。

母亲执导的电影大卖，随之而来的各种周边商演不断。继父所在的公司扩张，调任新区打理子公司。父母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

家里请的阿姨会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按时按点地做好王一博的母亲说的，王一博喜欢吃的菜。

开学的第一个月，摸底考试王一博轻松拿了年级第一。

拿第一很正常，不止是拿第一。在肖战眼里他这个弟弟就是个完美小孩。

肖战每个周末都会回家，看看王一博的功课，听王一博跟他讲学校里的一切。偶尔睡在王一博的房间。

周五晚上肖战回来的时候，王一博正在房间里打游戏。肖战洗过澡过来王一博这边习惯地拿了他的书包，看他的周考试卷和作业。

对面班的班花偷偷塞进少年书包里的情书，王一博发现之后没有拆，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扔掉。肖战一拿，就从书本和试卷之间飘下来。

掌机里的游戏通关到最后一层，最终的boss。

肖战捡起地上的粉色信封，“不错啊小子。”

游戏里最终boss给了王一博操纵的角色一个暴击，画面弹出巨大的伤害数字，王一博皱了眉，“不错什么不错。”

肖战随手翻看了眼信封正反面，“我们崽崽长得这么帅，不错。”

肖战将信封收进书包，“诶，漂亮吗？”

掌机屏幕一晃，本可以躲的一击，王一博没能操纵角色躲开，血条掉了一截。

王一博甩甩手腕，爱彼手表是真的有点重，以前没发现。

他回肖战，“很漂亮。”

肖战一挑眉，“得瑟。”

王一博只盯着他，不吭声。

肖战说，“最好还是做朋友。”

游戏里低沉的game over 语音播报声响。王一博扔了掌机，转身正面对着肖战。

肖战朝他笑，抬手揉了把他头顶的发梢，“现在谈还太早。马上升学考试了。等你上了高中，会遇到更多喜欢你的女生，你可能也会发现你更喜欢的那一个。”

十四岁的王一博只觉得有那么点不那么舒服，觉得奇怪，张口却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表带也变得不舒服，松开手表扔床上。才买不久的爱彼表盘花了表带刮了。

肖战看了眼，“怎么成这样了？”

手表是爱彼的离岸，“成这样”已经有段时间了。带了半年表盘外圈就有了凹痕，表带擦伤。

什么原因打架王一博不记得，打架这种事通常也不需要什么义愤填膺的理由，就像购物花钱一样，打架也只是释放情绪的消遣，只要不给对方造成什么重大伤害，完事买单就行。

但肖战不知道。

王一博说，“被人从楼梯上推下来，摔得。”

肖战气得要给教务处打电话，王一博说这都多久的事了。

肖战说，“你就是太乖了。受欺负了一定要告诉哥哥知道吗？”

“生气啦？”

“不然呢？”看得出来真生气。

王一博戳戳肖战的脸，笑，“还是哥哥最好。”

气到黑脸的哥哥心气儿顺了，细长的手指弹小孩的脑门，“哟，我可记着了，等你谈恋爱了看你还是不是这样说。”

初三的十月。肖战的生日。

十月四号周五，这之前的一周天气预报难得准确，绵绵小雨停停落落的没完没了。

王一博一个月前托母亲从海外倒腾来的Nigo限量板鞋刚刚好送达，他戴着球帽蹬着自行车迎着秋风里湿冷的小雨回家，换了911再出门，音乐声开很大，摇头晃脑跟着和，开车转了小半个城才拿到了他满意的小王子拿着玫瑰的蛋糕。

这些，是十四岁的王一博觉得最好的最特别的东西，藏着自己还没想明白的心事。

但这一个周末，肖战说，不回来了。

“那你明天生日怎么办。”王一博睥了眼餐桌上放着的蛋糕，旁的椅子上挂着他那件被雨打湿的外套。他又多叫了一声，“哥哥。”

肖战在手机另一端笑，“小生日而已。”他那话锋一转，“我跟阿姨说了明天给你煲汤喝。她晚上会住在家里。”

所以，晚上也不会回来了。

那天晚上，王一博在肖战的朋友圈看到了捧着蛋糕的合照，蛋糕很普通，普通地随便一个蛋糕店就能买到的水果蛋糕。一个漂亮的女生，侧着脸，亲吻肖战的脸颊。

肖战看着镜头的眼睛里，有蛋糕上的烟花棒燃烧时落进去的星光。

手机扔上床，狠狠地撞在镀金包边的床头。

阿姨来敲门，问他蛋糕要不要放进冰箱。王一博却看向书桌上的装着费了心力弄来的限量板鞋。他拿起鞋盒开了门，“放冰箱。”

阿姨说了声好，又添，“不过等小战回来，怕也吃不得了。”

王一博正拿着鞋盒去肖战的房间，闻声又回头朝阿姨笑得乖巧极了，“哥哥啊，明天就会回来的。”

十月五号周六，初三照例补课，王一博与外班学生打架，被老师通知叫家长。肖战火急火撩的赶来时，最先见到的是王一博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哭得湿漉漉的红着眼，“哥哥。”

肖战心里窜天的火都被这一声熄得干干净净。

那天晚上，肖战吃着王一博精心准备的蛋糕，收了这个弟弟送给他的第一份厚礼。在肖战的手机响起第一声消息铃声时，王一博说，“哥哥要走吗。”

肖战没有及时去拿手机，而是坐到王一博身边问他今天为什么打架。

小孩无辜地眨眼，“他说我的爸爸不要我。”

那天晚上，肖战睡在了王一博身边，一直搂着他拍他的背，像哄小孩。

十五岁的夏令营，这是王一博第一次离开肖战，为期一个月。

繁茂的枝叶织成网，炎炎的风吹，树冠摇摇地阳光抖碎了一点儿一点儿地洒在悠悠河溪上，蝉鸣与炙热烘出一整个夏季，在白皙干净的少年身上闪闪发光。

吃过午餐，那一众热闹的少年们一窝蜂地聚在了合住宿舍的大厅里头。王一博睥了眼投屏上放的视频画面，去了阳台。彼时阳光正盛，湖面折来的光衬得他，白得有些透光了。

炎夏的风无济于事地吹，单薄的少年身上宽大的T恤微微摆动，藏着心事。

肖战照旧发来消息问王一博吃饭了没有。王一博盯着“小Angel”这个称呼，反扣的棒球帽边下，是年轻的仍显着稚气又被渐长的年岁添了英气的，打了褶的眉。

他倒是记不得从什么时候起，执着地回复肖战，“我不是小孩子了！”

同学兼好友的孟凡拿着两厅可乐过来，与王一博隔了一人的间距倚在阳台护栏上。他将手里的可乐抛过去，“又哪个女的栽你这皮相上了。”

“你脑子里就只有女的。”王一博眼皮都没掀地抬手接下，冰凉的可乐罐面上渗着的水珠在他掌心里化成河，“我哥。”

肖战是王一博继父的孩子这事儿，在学校里头不是秘密。肖战替抽不出时间的父母来学校参于王一博的家长会也不止一次两次。孟凡知道王一博说的，就是他那总让人觉得比女孩们还漂亮的异姓哥哥。

那头孟凡啧啧了几声，拉开易拉罐的环，咕咚咕咚几大口的冰可乐咽下，冲刷着粘粘糊糊的夏热。

室内少年们吵吵闹闹的挤作一团，投屏上是暴露的躯体，男女赤裸的交合画面，女人的喘息和呻吟绵延孙绝地撞出画面，撞进少年们的耳朵里，撞在年轻躁动的身体上。

情窦初开的少年们开始讨论见过的女孩，班上的，身边的，或者偶然遇见擦肩而过的。

少年们在脱离约束的千里之外放肆又青涩的情欲喧哗不止，那些隐密和压抑的冲动在这一方敞亮的秘密花园里肆无忌惮。

渐渐地，有人仍静坐着渐显的喉结不停地吞咽，有人端了茶端了水端了冰镇饮料开始大口大口地喝，也有人干脆起身去了别处。

嘻笑声不停，“瞧这，去打飞机了。”

十七岁的孟凡用拎着可乐的那手朝客厅那向抬了抬，“你问那几个，哪个脑子里不是姑娘？”

王一博背靠着阳台护栏，阳光从他后背落下来，在他身上披了一层毛绒绒又柔软的光。裸露在外头的皮肤被阳光晒出粉嫩脆弱的颜色，藏下的那些懵懂心事像振翼的蝴蝶，在少年胸腔里横冲直撞。

里头的少年们哄笑着，“这女的胸真大。”

投屏里的女人转过身去，王一博看着那一握纤细的腰和圆润饱满的臀，始终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

孟凡以为他对那视屏有了兴趣，在旁边笑，“追你的那些女的里边，三班那宋亚晴，身材很辣。”

王一博抱手在胸前，他的脖颈修长又直又白，T恤领口露出一截锁骨，仍有少年人的稚嫩与脆弱，也渐渐透了男人的锋利。他掀着睫毛，抬了抬下颌，依然面无表情，“男的跟男的上床，被操的那个是不是也会这样叫？”

孟凡嘴角一抽，险些被西瓜噎着，“你脑子被晒萎了？突然问这个。”

“会吗？”

孟凡眨了两下眼，“……会吧。”

王一博看着孟凡，少年软糯的已经有了些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追问，“一个脑子里只有女人的男人，会跟一个男的上床吗？”

妥协地在脑子里认真地想了一遍，忍了心里头那些恶心，正经地回，“这他妈——不会吧。”

十五岁的夏天。外面烈日肆肆，蝉鸣呱噪，室内地板上还放着方才少年们看过的碟片。

性。

他站在泥泞的沼泽地里，胸腔里的某处让他感受到拔节般的生长，他好似飞快地，长大了。

十五岁的男孩，惶恐又兴奋地，知晓了自己的一个秘密。

“是吗？”他又突然勾起嘴角笑。

十五岁的夏天，王一博在一众喧哗嬉笑议论女生的声音里，看着纤腰圆臀的女人趴在床上被男人身下硬挺的生殖器抽插，听着av里女人放浪的叫床声。

他想着的，只有他的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