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04

四年前，全国画展在洛城大学举行。肖战的画也在展出当中，不过是在展区路线靠边角的地方。在画展上他遇见董伟，董伟见到他的时候特别高兴，拉了一下旁边男生的手说这个就是画我送你那画的画家。

那副画很简单，大片大片的向日葵，没有人物。董伟跟肖战说过你的画，他很喜欢。

肖战有些意外收画的人是个男生，但也没表露出什么，只说自己不是什么画家，就是一个画插画的。

那个男生长的很秀气，说话的语速也很慢，他跟肖战说老师的画很温柔。

肖战是以董伟送给女朋友的心态画的那副画，他跟男生说谢谢，很配你。对话好像有点奇怪，但那个男生显得很高兴。在那之后董伟和他的小男友在肖战面前就没有了避讳。

金主和打工仔变成了可以偶尔小聚的朋友。

画展后不久，肖战和女朋友分手。他在洛城两年，女朋友在他来洛城半年后跟过来。第二年的争吵或冷战比分隔两地的那半年里的甜蜜和温馨翻了几个倍。

绝大多数情况肖战不会和她吵，他安静或者出去，只想息事宁人。肖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对女孩很温柔，也尽量迁就，他一直觉得自己算会照顾人，也没有什么脾气。但女孩总要跟他争吵，吵他的客套，吵他们之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却仍少了亲密。

肖战不明白。一开始女孩也只是调侃会问他是不是不喜欢牵手，不喜欢做爱之外的拥抱和亲吻。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到后来女孩认真的问，他认真地回答一直都是这样。到最后歇斯底里地吵，无论起因如何，总会绕回那一个客套少了亲密的话题。

肖战觉得自己被磨的没了脾气。最后一次出去吃饭，女孩问他想吃什么，他说随便。

肖战觉得这话没问题，但感情有时候就是脆弱到鸡毛蒜皮都能引发海啸。

女孩说他敷衍，说他总是一边希望别人来给你做主，又希望别人能够顺从你，这世上哪有这么矛盾都能两全的美事。分手的时候女孩不再指责他的客套和敷衍，她说可能只是不够喜欢或者感情淡了。

肖战把租的房子留给了女生，搬家的时候他没有麻烦任何人。他的东西不多，生活两年，刚好装满一个24寸的箱子。他把行李暂时放在了办公室，看着办公室里那些生活用品，他才有点意识到他的办公室更像他这两年住的家。

董伟是在几天后知道肖战住在办公室里。他的小男友打电话叫肖战和女孩一起去吃饭，肖战说我能不能一个人来蹭饭。

董伟去接的肖战，虽然是住在办公室，但一点落魄样子都没有。个人办公室里隔出来一个小小的生活区，沙发放下来可以摊成一张窄一点的双人床来睡。那是肖战特意挑的。沙发靠近墙角的那端放着一个置物架，整齐地放着每天都必会用到的生活用品。沙发旁边触手可及的置物盒里有耳机，手表，ipad，几本在读的书。一个小小的衣柜，除了非得挂起来的，大部分衣服还是收在那个24寸的行李箱里。

办公区域跟大部分插画师一样，书柜里分门别类放得整齐的书。办公桌上是三个分屏，墙角放着画板画架，收纳画笔颜料的收纳盒。

整洁，井井有条。一目了然地几乎涵盖了肖战的所有日常。董伟家的小男友说战哥还是挺会享受生活的，不像是连三餐都照顾不好的人。

吃饭的时候肖战放筷子的时候董伟笑他，“被甩了吃不下？”

那个时候肖战已经不太能吃很多东西，但也只是吃得少的程度。肖战说三餐不规律吧，习惯了，饿了就吃点。

董伟说谁让你老窝在办公室没日没夜地画画。现在好了，女朋友跑了，房子没了，饮食都不正常了。

肖战说我一直都这样。只是对吃饭比较懒。

小男友说那你女朋友也懒？

肖战说我中午一般不回去。

小男友就说晚上呢？放假呢？旁边董伟有点尴尬，“你怎么跟审犯人一样？”

小男友白了他一眼，说我只是想说哥和他前女友对彼此都不怎么样。

肖战其实想说女孩对他很好，经常饿过头或者不想吃是自己的问题。但他没有胃病，为什么不想吃是因为觉得对方辛苦做了饭却不是他喜欢吃的，还是他太沉迷画画看书私人空间忘记吃饭饿过头不想吃，结果都是久而久之习惯了。

他觉得没必要再解释。很多事情他都可以迁就，但其实骨子里可能并不愿意将就。

快吃完的时候董伟接了个电话，“你有这么穷困潦倒吗。”

挂了电话董伟和肖战说，“介意和不熟的人合租吗？男的。”董伟又像做担保似的说，“我朋友。”

董伟告诉肖战，王一博在洛城大学上大三，家里开公司的，在洛城起的家，现在总公司搬去了京市。

肖战说听起来条件不差，应该不太愿意跟人合租吧。

在办公室住着不是长久之计，但肖战一时半会是没有找到合心意的房子，要么太贵不值当，要么装修太傻逼入不了他这个前设计师的眼。不过他也懒，没怎么卯足了劲去找。听董伟的描述那富二代租的房子应该还可以，看看也行。

董伟说王一博今年实习，在他家洛城子公司挂了个名，又借着实习的名义跟学校申请了住外。他爸怕他是为了住外面方便玩，也是为了逼着他好好实习，除了给他生活费，全仰仗实习那点工资。租房的钱一交，吃饭都成问题。

肖战说这可跟我小说电视里看到的富二代剧情有点不一样啊。

董伟说什么富二代，还没你有钱呢。要不吃了饭一起去看看，看中了还能帮我那哥们扶个贫。

董伟带着肖战去王一博那看房子，男生就在家里收拾，半路上董伟打电话给王一博问要不要给他带点吃的。

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董伟说饭都吃不起了还泡吧，真有你的。

挂了电话之后董伟跟肖战说，王一博同学聚会，我们直接去看就行。路上董伟又交代王一博这个人爱玩局多，一般只是外面玩，不会带到住的地方吵。

肖战点点头，他考虑的只有房子和租金合不合适，其他的互不打扰就行。

第二天肖战和王一博匆匆打了个照面，董伟帮肖战搬了东西，远距离加了微信，房租和押金微信转账。第一个晚上王一博快十二点才回家，肖战已经睡了。

第一面，是在肖战住进去的第二天早上。

王一博很明显吓了一跳，似乎完全不记得收了人的钱，有了室友。肖战当下给这个人定了性，不是个细心的，也不是个记事的。但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应该比较轻松。

事实证明确实很轻松，白天大家都要出门，肖战大部分时候在工作室或者外出采风。王一博要么上班要么去学校，晚上去哪他不在意，互不打扰见面问好的关系让肖战不必在会家之后还要端着客套。

合租的第一个双休，董伟约他和王一博一起吃饭，王一博大口大口吃的腮帮子都鼓的样子被董伟调侃饿疯了吧你。

王一博指着肖战跟董伟说，“非得像你家小情人一样吃得这么秀气？”

董伟白了他一眼说他腐眼看人基。

王一博就笑董伟你不就是个基佬。

肖战在旁边没什么表情地解释“情人”的关系，“我不是同性恋。”

王一博一直记得第一次一起吃饭肖战面无表情地说他不是同性恋的样子。

他们真正有交集的开始是合租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晚上，肖战在办公室呆得忘了时间，回来的时候客厅留了一盏壁灯，王一博没在。

肖战洗了澡，用毛巾盖着他那头湿漉漉滴着水的头发，坐在客厅落地窗边的大圆垫子上拆今天刚收到的快递。装满一个小纸箱的书。

王一博回来的时候肖战像没听见动静似的一动没动。王一博走近过去叫他要不要吃点。肖战才惊了一下，愣愣地回头。

手里的书都掉在木板地上。很响。

王一博没吃晚饭，惨兮兮地买了盒泡面回来，进门看到肖战就顺口问了句，结果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才走近了。肖战那个反应让他笑了好一会才停。王一博说，“你刚那个反应跟受惊的猫一样。”

王一博这个形容肖战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但不是坏的那种。王一博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

肖战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噜一声，连他自己都愣了，他有些尴尬，低头又笑得腼腆，像被自己的肚子气乐了那般笑，好半天才按着空空如也的肚皮说，“好像是有点饿了。”

那一次宵夜，肖战和王一博破天荒的聊了天，破天荒地聊了很多很多，尤其是关于他的三餐关于他不吃饥饱的事情，王一博就像脑袋里装了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孩，绕在这个问题里出不来。

后来王一博渐渐会问他吃了饭没有，再后来王一博会直接带吃的回来，到最后总有很多时间一起吃，一份东西分两半的习惯大概也是那个时候养出来的。

他们是应该相互照应的室友，没有人会往旁的想，肖战说他不是同性恋，王一博也觉得自己不是。

肖战依然是个很好的室友，双休或者节假日会去买菜，做一些卖相好味道也好的饭菜，和王一博一起吃。王一博还打趣过肖战，手艺这么好的人居然不把三餐当回事，还经常饿肚子饿到没知觉，厉害。

肖战从来不解释，多数时候只举着筷子凶王一博爱吃不吃，废话那么多。

王一博会立刻讨饶然后说肖战现在吃得比以前正常比以前多，都是自己的功劳。肖战说，“是是是，你最厉害。你真棒。”

王一博从来不觉得这些好像敷衍的话是敷衍，他只会更洋洋得意吃得奶膘都鼓起来。

合租第二年的五月，王一博即将大学毕业。这应该是件高兴事，毕业季的离愁别绪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父亲打电话告诉他毕业后回京市上班，王一博也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过回小少爷的日子。

事实却是他并没有多高兴。

六月，礼堂挂起了横幅，他穿着学士服跟着队伍上主席台领毕业证的时候，眼睛还在台下观礼的人群里的找肖战的位置，直到肖战气喘吁吁地冲进礼堂，那动静至少引得大半观礼的人往门口看。

王一博得意地朝他挑眉，可惜肖战没戴眼镜。但肖战还是看得很清楚，主席台上，十几个排成的队列里，高挑又帅气的那一个，就是他连夜赶回洛城来的理由。

王一博表情勉强地拍完毕业照，边脱学士服边跟肖战说晚上董伟喊吃饭，我还想着你丫赶不上了。

肖战拽着王一博的胳膊一顿锤，你有没有良心，我是奔着饭来的吗，我是为了给你助威来的。

王一博觉得毕业确实是件很高兴的事。那天晚上的饭局，王一博也兴致极好地喝了很多的酒，肖战也喝得脸上红扑扑的，眼睛里都是忧柔的水光。

迷人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