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冬夏 08

车内突然安静，背景音乐进入下一首歌之前空白的几秒，陈威和孟真对上视线，孟真没什么表情，陈威低头瞟了眼孟真的档，又看看自己的，“一起？比谁持久？”

王一博没吭声。

陈威捡着话题不放，“比大小倒是比过。”

陈威嬉皮笑脸地碰了碰孟真的手肘，“是吧。”

孟真看着正前方，“你比，我没比。”

王一博看了眼陈威，陈威仍看着孟真叽叽喳喳地争论比过大小，争论谁大谁小。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他在心里想着。即使在药物作用下跟同性做过什么，也无非是发泄欲望的本能而已。

孟真开车送王一博回了住处。他在会所睡的那几个小时让他回家后睡意全无，洗过澡，躺在床上睁眼闭眼地折腾了半宿都没能睡着。

他拿起手机看时间，肖战的名字突然亮在屏幕上，手机自带的机械铃声在寂静的室内炸开，手机险些脱手砸着他的脸。

接起电话，王警官冷着声说，“肖大少不用睡觉的吗。”

肖战在手机里头笑，彼时他站在拉开的窗边，干冷的夜风扑在他笑盈盈的脸上。这小孩的口气当真是跟他猜想的一样。他回王一博，“到家了？”

那头小警察正倒水喝，顺口就回，“到了。”说完嘴角就是一抽。

果然那肖少爷在手机里的笑声更朗。肖战没提王一博回局里有事这一茬，王一博不知道肖战这电话打来是干嘛的，“没事挂了。”

“有事啊。”

王一博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杯水，“你说。”

“聊天啊。”

“你有病吧。”小警官那杯子里的水都洒出来了，又改口，“我有病吧，半夜不睡聊天。”

肖战在手机里低低地笑了几声，“你这回家一个多小时了都没睡着，哄谁呢。”

王一博喉头一梗，当下就炸，“操，你他妈跟踪我？”

肖战笑得不行，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着，“警察同志，我住你对面。”

“……”王一博下意识地看向被墙壁遮挡的大门方向，好似视线真能抵达对面那一套房间。

“我的车就在你后边，要说跟踪，也只能怪你自己警惕性太低了点吧。”肖战吸了口烟，夜风卷着烟气跑远，“这要是换了个人跟着，王警官半夜三更从我这溜了，那前边那些戏可不白演了？”

王一博皱着眉。肖战说的他无从反驳，彼时离开，他压根没想这些。王一博自知理亏，口气软下来，“你回来了？”

“要过来聊天？”

小警察当即拒绝，“不要。”

肖战跟逗小孩得逞了似的笑得欢实，“紧张什么，小警察。按你之前那气势——”他那声音突然一顿，再开口，又软又撩人，“再继续，也是你吃了我啊，你说是吧，王警官。”

王一博跟被人勒子脖子般，又是梗头耳朵热，半晌才挤出句话，“你丫能不能别一会小警察一会王警官的。”

“不会叫什么？小孩？”

王一博对着自家墙壁翻白眼，“小小小，哪小！我有名字。”

肖战仿是没听见后半截，挑着字眼打趣，“哦——不小。尺寸可以。手也不小…”

“……”

王一博直截了当地挂了电话，抓着手机搁眼前瞪着漆黑的屏幕看了会，将手机扔回床上。胸腔里像有一团拧了许久的气缓慢地散开，化成了一声叹。

他真要被这富家大少搅和得不明白了。

王一博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打开卧室墙上的电视，坐回床上。他应该是快被自己搅和得不明白了。

洗手间。药物。就像肖战说的，药物会放大性冲动。他对同性没兴趣，但男人本身在某些时候就是个荤食动物，更何况他这种血气方刚又禁欲多时的。性爱本就无师自通，说难听了就是找个地方操进去的活塞运动。

他心里拧巴，对肖战有一丝丝莫明的歉疚，掺在这些拧巴不清的心情里。

手机躺在床尾。

他把手机捡过来。肖战没再打来电话。他划开手机点开微信，在肖战的对话框里打了句，“我要睡觉了。”

想了想，改成，“睡觉了。肖大少。”

又改。

最后连“睡觉了”三个字都给删干净了，又把手机扔一边去。小警察闭了眼瘫在床上，嘴里头念念有词，“我他妈有病吧我。”

第二天接近起床上班的时间，王一博倒是睡着了，等他睡醒，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小警察脑子慢半拍地从床上弹起，才想到他这24小时证人保护的特权不用去警局报道。

王一博撇撇嘴，难怪手机这么安静，换往常梁渠早派人来砸他的门了。

除了陈真给他报告了一条新线报。他的被保护人肖大少也没有一丝动静。证人保护计划的起因，从表面看应该是杨凯被抓，真正的交易人被拦截开始的。再加上之后医院后墙外的遇袭事件。

这么看来，会对肖战下手的人，秦杰那条线的嫌疑最大。就因为一个马仔，往大了说，就因为肖氏也曾染指过的毒品交易，秦杰就有这么大的胆子，直接动肖氏太子。

王一博情愿相信孟真昨天在车里随口说的家族内部争端。“很干净的，一毕业就在自家公司从事”的肖家二少和“当医生离开家族”的肖家大少能起什么争端，但除了肖家二少肖遥，王一博想不出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有这么大的利益冲突。

罗坤。

肖战的作法很显然是直接放弃了家族继承，罗坤最该下手的也应该是肖遥才对。当初是罗坤提醒肖战杨凯的事情，肖战才去到杨凯处，做为肖氏的老人王一博并不了解，但罗坤要是这么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活不到今天。

肖遥。

假设肖遥隐藏得够好，暗地里确实和毒品有牵扯。肖战那晚出现在杨凯处，显然对原有的交易也并不知情。而肖战的现身很可能让警方从肖战下手探查。所以肖战才索性将计就计，要了这么个证人保护计划，让警方贴身跟随，自证清白。

但一切只是猜测，现今的线索，只到秦杰那几个马仔为止。

王一博撑着盯着洗漱台前的镜子，脑子里抽丝剥茧了好半会也没能剥出其他更多可用的信息，除了满脑子的肖字。

他给肖战打电话，“在哪。”

“你对面啊。”手机里有滋滋啦啦的背景音，“没有王警官的保护，我怎么敢随意出门。”

王一博知道这嘴上他讨不到便宜，索性忽略了说，“我有事问你。“

“你不会过来说？我现在……”话未说完，肖战那头就是一声惊呼，伴着嗡嗡的铁器落地的金属声。

大门挨了两枪，王一博踹开门，肖战抱着双臂站在门后稍稍侧边的地方，歪头看着他。左腿踩在拖鞋上边，有明显的好几处水泡，脚面一大块红，像是烫伤。

王一博愣在原地。肖战瞟了眼自家被轰坏的门锁，又看回怔愣的小警察，哭笑不得，“你说会不会已经有人报警，说这里有枪击啊。王警官。”

王警官无言以对，他方才脑内风暴在脑子里留了残影，听着肖战那边的动静全没来得及分析，只当又是什么遇袭事件，眼下看着后面地上躺的铁锅，溅开的烫汁油污，不知该作何表情。

“我以为…”王警官支吾了一句，索性摊开了说，“上次医院的事，有没有可能是你弟弟做的。”

肖战像是笑了笑，右脚趿着拖鞋，左脚拎着半拖半带地往房间走，“他很乖。”

王一博关了门，顺手拉着玄关换鞋坐的圆凳子抵着，快走几步跟上肖战，撇了眼对方的脚说，“烫伤膏呢？”

肖战指指卧室，抬手搭了王一博肩单脚跳着走。

王一博说，“你确定？”

肖战跳着走，声音有些不稳，“不确定。我出国五年，回来一年，他在公司工作四年。”

王一博带着肖战到床边，抬了抬肩示意他坐下。肖战松了手，指着另一面墙边的柜子，“第二层。”

王一博走过去找药膏，“有那么大胆子直接对肖太子下手的，我只能想到罗坤和你弟。”

肖战沉默了会，王一博翻找到棉签和药膏过来，肖战才说，“王警官这是一晚上没睡想的，还是一起来就在想着我的事？”

王一博掀睫瞟了肖战一眼，把手里的棉签和药膏递过去。

肖战接了东西，王一博拉着床边的小圆凳准备坐，肖战的左脚先踏上去，“我不能放在床上涂药吧，你倒是可以坐床上。”

王一博从床头抽了几张纸往床上一扔，“垫着。”

肖战权当没看见，下巴搁在左膝盖上，低头准备上药。王一博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脾气，伸手去捞肖战的膝弯要给人把腿撩床上去。

肖战顺手一拽，抓了王一博的胳膊，整个人倒向卧床。王一博一时失去重心倾倒，脸色都变了，他极快地用手撑着床，才没直挺挺地压到肖战身上。

肖战拿着未来得及沾药膏的棉签戳戳黑脸的小警官的脸，“小警察，不管你是什么来路。扮我的男朋友，总比你改头换脸去当卧底更方便查你要查的事情。更何况，你们这公安系统里很可能比我肖氏还乱。”

王一博这才盯着肖战的眼睛，神色就像肖战在杨凯家里见过的，在医院后墙外经历枪击时见过的，冷峻严肃。

像一场无声的对峙，但肖战的眼神不似王一博那般冷冽，更盛着几分勾人的笑意。

“我是不是该谢谢肖大少，帮助我们公安清剿内鬼？”

王一博刻意说了我们公安，肖战也不再探究，但他更坚定公安系统里关于王一博的记录一定做了假。

王一博说，“肖大少想查什么。”

肖战嘴角笑出梨涡，“我能查什么，我不过是借着这些事给王警官送点小礼。我这人爱好和平，但有人送上门来，那我也不好意思不收。”

“怎么有兴趣当医生？”

“我只有兴趣和王警官谈谈情上上床什么的。这么算起来，赚的是你吧，警官。”

王一博的嘴角当下就垮。他甩开肖战的手臂要起身，肖战眼疾手快地直接勾了他的后颈，“我不是说了吗？肖遥很乖。”

肖战弯弯的眼梢扬着迷人的勾，“比我好欺负。”

“你相信肖遥。”

“这话我没说过。”

王一博仍盯了肖战一会，反手掰开肖战勒着他后颈的手臂，“太子爷想找男人，您之前去过的酒吧遍地都是。”

肖战顺从地松了手，又在落手时，用手指勾了王一博腹前的皮带起身，也将王一博带得更近。

“也是。正好今天没事闲的，就请王警官做为保护人陪我去酒吧好了。”

他拍拍王一博的小腹，小警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他仰头看着王一博笑得轻佻，“我可吃不了太久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