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10
- Usakii
- 2021年11月1日
- 讀畢需時 8 分鐘
已更新:2022年7月23日
故事讲过很多次,多到肖战也不知道初衷是不是在讲自己。
但是玫瑰。
Angel问哥哥,“为什么要玫瑰?”
十一岁的肖战说,“想要爱啊,爸爸的爱。”
长大以后才知道,玫瑰总让人想到红玫瑰,红玫瑰只代表爱情。
沱江跳岩,肖战牵着陈露,陈露拿着玫瑰,走在前面,走向对岸。
王一博低着头,跳岩每块石头之间都隔着距离,真的有人不小心从跳岩掉进沱江。
胃疼得厉害,盛夏闷热的风吹着后背的冷汗。跟哥哥说一句胃疼走不动,哥哥应该会来牵他一起走,会像小时候“打背背”。
一块一块石头跨过去,没有再问沱江的水深不深。
回到吊脚楼,陈露开门,肖战和陈露说过去拿衣服。王一博开门进去,钥匙往桌上一扔,倒水喝。
“给我一瓶。”
桌上有很多瓶矿泉水,码得整齐,算是老板的热诚服务。王一博拿出来一瓶,肖战伸手过来,王一博把水放在靠肖战方向的桌角,拿着自己那瓶走去阳台。
“怎么了?”肖战问。
藤椅吱呀响,王一博没听到。
肖战放了衣服跟过去,“又想玩冷战是吗?”
瓶嘴贴在嘴边,王一博觉得好笑,“没有。”
“撒谎。”
“没撒谎。”
王一博坐在藤椅里晃,肖战站在一旁,抬眼就是隔壁陈露那间的阳台。
感觉很奇怪,好像能看到自己站在那边的阳台,Angel坐在藤椅里不动声色。
肖战踢王一博的小腿,好像只是某种说话时的习惯,“不接电话。”
“没听见。”
“心情不好。”
“没有。”
“有。”
王一博喝了一大口水,朝肖战笑笑,“没事啊,玩累了呗。”
语气突然轻快,肖战更觉得奇怪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去苗寨怎么不叫我。”
“怕你还没起。”
奇怪的感觉像海底往上冒的气泡,“告诉刘海宽不告诉我?”
王一博转回头,又喝了一大口水,“怕你担心。”
气泡越来越多,“你故意的。”
“对。”
浮出水面,气泡就啪啪啪地接连炸开,肖战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王一博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瓶,瓶身上映着自己模糊扭曲的脸。
隔壁阳台开了门,陈露走出来,“怎么了?”
咔啦一声,王一博把矿泉水瓶子捏到变形,心脏折出一道巨大的凹坑。
肖战去了陈露那边。时间很晚,陈露洗过澡出来,肖战还在阳台藤椅级坐着。
陈露坐在另一边。
从进门起肖战就没怎么说话,陈露觉得肖战有些不高兴,如果问,可能肖战还是像之前一样和她说没什么。
肖战是很好的男朋友。迁就,温柔,体贴,好脾气,只是像这样有情绪的时候不愿意说。
“Angel又惹你不高兴了?”陈露想了很久,似乎只有这个说法最合适。
肖战闭着眼睛没说话。
陈露从藤椅起来走到肖战面前,摇摇肖战的手,“我听到你们在吵,怎么了嘛。”
肖战睁开眼睛,缓缓抬头看向陈露。
那样的表情,很不好。陈露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
“王一博没惹我。”
肖战去了浴室洗澡。
陈露回到房间在床上坐着。在她心里温柔体贴好脾气的肖战是真的不高兴,甚至生气。
来凤凰的路上肖战也是这样。X5明明追不上S500,还是把车飙到晃。
把自己和男朋友的弟弟放在一起比较,真的很搞笑。但陈露还是在想,如果是王一博挑选那些苗银,肖战会不会蹲下来陪他一起挑。如果自己一天不见,肖战会不会一个又一个电话,一条又一条消息,总是看手机。
走遍了凤凰,最后好似不经意的在酒吧遇到,一杯饮料都没喝,就结束。
走遍凤凰城,似乎只为了最后这一场不经意的偶遇。多浪漫,就像王家卫抽象的镜头,意识流的电影。陈露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诞。
她从床上起来,在阳台晾衣架收了那件半透明的薄纱吊带睡裙换上,躺回床上。
肖战站在浴室里,也觉得很荒诞。
淋浴头还在放水,稀里哗啦地砸着廉价的瓷砖地板。隔壁有人在吵架,不是歇斯底里的高声嚷嚷,只是语气不好。
隔壁也是浴室,马桶抽水,洗水池放水,淋浴打开。
肖战木然地关掉淋浴。连女人独自说着气话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肖战从浴室出来,头顶盖着毛巾,走回卧室后站在圆桌边喝水。喝一口,一直拿着矿泉水瓶,一直站在原地。
陈露一直等着没睡,“怎么了?”
肖战没动。
陈露下床走过去,薄纱睡裙在台灯昏黄的光线里透着内里年轻性感的身体。走到肖战面前,伸手戳戳肖战胸口,“又不理我。”
肖战看向陈露,放了矿泉水瓶,背身过去在椅背上拿起T恤穿上。盖在头上的毛巾掉了,头发是半湿的。
女孩心里透进来冷风,“你干什么?”
“有事。你先睡。”
肖战冲出房间,房门关上锁扣卡回锁槽里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异常的响。
陈露仍在原地僵立,听见肖战开了隔壁的房门。
那晚吵架之后,肖战就问老板多要了一片钥匙,今天才用上。门锁还在响,房间里就传来略显陌生的声音。
“谁啊?!”
肖战转动钥匙的动作僵住。
不是王一博。
房门朝里打开,肖战的钥匙插在锁孔里忘了拔。
“战哥?”是同行的男性朋友。
肖战扯了扯嘴角挤出来一个笑。对方和他嬉皮笑脸,“半夜不睡,难不成是套子用完了跑这屋来了?”
哪根神经被拉扯,平白一句玩笑都在打他的脸,“王一博呢?”
对方一脸讶异,更疑惑,“…不是换房间了吗,你不知道?”
海宽的房间在楼道的另一边,不远。肖战在楼道就听见了海宽嚷嚷着你个王八蛋又丢下哥哥自己跑了!
吊脚楼的隔音真的很差。
从楼道走到门口,脚底像踩着尖刀。
小时候的 Angel总会把IPAD的声音开得特别大。小Angel说,“天黑会有鬼。”开着IPAD整晚不睡。
长大的Angel换了房间,会走,会离开。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整晚不睡。
房间里隐隐传来的游戏操作音效。是海宽和王一博常一起玩的王者。
游戏赢了,海宽在庆贺地嚷嚷。听不到王一博的声音,只有海宽说,“还来?”
肖战从不让王一博熬夜玩游戏到这个时间。
海宽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自言自语,也像是真的在自言自语,“你打野我干嘛去啊?上单得了好久没上了。”
肖战站在门口,自始至终都没有听到王一博说话的声音。只是来道个歉的事,Angel一向都好哄。却莫名地连敲门的力气都没了。
摸出手机拨通Angel的电话,隔着房门电话铃声清晰地传出来。
只响一声就断。
海宽在问,“你哥?”
肖战终于听到王一博第一声,“不是。”
八月秋燥,背心生凉。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很久,只有手机屏幕的光微弱地亮着。
道歉很简单,可是“是哥哥不好”还是“对不起”,都发不出去,都不对。
是会难为情,会歉疚,却像被知道了耻辱得要命的事,更是不可理喻地生出背叛的羞愧。
从什么时候觉得不对,从什么时候觉得Angel长大了,从什么时候希望Angel永远不要长大。
陈露发来消息,问他在哪。
手机铃响的那一刹那,肖战像受到了莫大的惊下,仓皇地关了声音。下意识地看一眼海宽房间的门,依稀能听见游戏的声音。
陈露打来电话,肖战把电话挂断,给海宽发了条消息。
海宽走出房门,肖战站在墙角。房门关上,房间里响起清晰大声的游戏背景音,随后是电视机的声音。
肖战和海宽下意识地回头。
肖战的眼前只有一堵木墙。
“搞什么?”海宽拿肘撞了撞发愣的肖战。
肖战把钥匙塞给海宽,“你去我那。”
海宽抛了抛钥匙,深深地看了眼肖战,转身离开。
电视在回播夜间新闻,完全盖过方才突然开大的游戏声音。脚下灌了铅,手臂很重,肖战独自在门外站了很久,犹豫充斥整个心脏。
敲了门,听到王一博说来了,然后是小跑过来,拖鞋踢踏地面的声音。
肖战难过又想笑。
房门打开,是Angel瞬间僵住的表情。
王一博躺回床上,靠着床头继续玩还没结束的游戏。
肖战关了门,坐在海宽床边。
他也拿出手机,靠在床头。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打开app随手在首页点开一部电影。
没开声音。
夜间新闻结束,电视在播广告。肖战看一会手机里无声地电影,抬头看一会广告。
游戏语音播报 “defeat”。
王一博从另一侧下床走向洗漱室,肖战看着电视,余光里,只有挺阔的,陌生的,背影。
肖战能给小Angel讲的故事不多,很多个入睡前的夜晚,他们都是面对面地说话。
小孩子睡不安分,躺一会就要翻身。但只要哥哥的手搂过来,小Angel就会转回去。
肖战不曾察觉,“翻来覆去的,好好睡。”
“哥哥是不是不喜欢?”
肖战疑惑,“什么?”
小Angel转了一下身背对哥哥,“这样。”
小Angel又转回来,看着哥哥等待答案。
肖战没给答案,只逗小孩,“睡着了还不得翻身。”
“醒了就转过来看你。”
“看我?”不止是面对面。
枕头上毛绒绒的小脑袋点头,头发蹭得窸窣响,“对,看哥哥。”
不喜欢背对,不喜欢背影,会让人觉得冷漠,是拒绝的姿势。
这些,肖战从未说过。
看哥哥。很可爱,心里边像有一大朵棉花糖,又软又甜。
六岁的Angel,小脚丫挨着哥哥微弯的膝盖。
肖战把Angel的腿拉直,“小天使,睡觉啦。”
“讲故事吗?”
“讲啊。”
“讲什么呢?”
肖战还在想,Angel已经在问他,“哥哥要的玫瑰,要到了吗?”
“什么哥哥,小男孩。”看来这个故事好像真的讲了很多遍啊。
“跟我一样大吗?”
“不知道。”
“比我大就是叫哥哥啊。”
“比你小。”
“那是弟弟。”
“可能…”应付小孩不容易,“跟你差不多。”
“他不喜欢玩具吗?”
“王一博,睡觉。”
小Angel终于闭上眼睛,十二岁的肖战还在脑海资源匮乏的故事库里搜罗新的故事。
小孩子很快就入睡,迷迷糊糊,又在问,“小男孩要的玫瑰要到了吗?”
肖战看着手机里的无声电影,王一博从洗漱室出来,走回床边关掉自己那边的壁灯。
光线暗了一角,王一博掀开被子躺进去,“我睡了。”
薄被拉好,只能看到后脑勺。
电视机继续重播之前的节目,一档搞笑综艺。肖战环视一圈找到遥控器开小声音,把自己这边床头的壁灯也关掉。
光线暗了一个度。
肖战把顶灯也关掉,房间里只有电视机的荧光,和阳台散落进来的江边灯火。
被子很薄,躺在被子下的轮廓很清晰。
小时候的Angel总喜欢蜷着腿睡,睡着才放松。改了很久才改正的坏习惯,快要十六岁的大男孩又蜷起了腿。
只一会,又把腿伸直。
肖战知道王一博没睡着。
肖战起床,走到王一博的床边只要半步。他在床边站了会,坐下去。
关掉电视,只有阳台那扇玻璃窗飘进来沱江的光影。
肖战掀开被角躺进去,靠近背对他躺着的王一博躺下。
膝盖不小心碰到王一博的膝弯,脚背碰到王一博的脚跟。
十六岁,他们一般高。睡着以后,Angel的脚丫也不会踢到他的膝盖。
身体丈量时光,十年比划,王一博留给肖战一个清晰的背影。
后颈的痣也清晰,肖战从清晰看到恍惚,才像小时候把手伸出去搂着长大的Angel。
纹丝不动,房间里静得只有空调的风声。
光影都脆弱,十年建立的以为牢不可破的关系,似乎比玫瑰更容易凋萎。
肖战捞了捞王一博。
是真的捞不动了。
他又继续捞,连着心脏的神经变得僵硬。
“Angel。”像被自己的声音吓到,肖战不动了。
王一博比睡着还要安静。
“王一博。”没有语气,像念试卷上的题。
搭在Angel腰上的手随着呼吸降落,像瘪下去的气球。
“睡觉了哥。”报出题目的答案,语气好像在说连这样的题都不懂。
“不要看哥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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