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13
- Usakii
- 2020年7月27日
- 讀畢需時 8 分鐘
已更新:2022年7月22日
头发上的水滴在了手机屏幕上。
王一博看了眼阳台落地窗边的小圆桌,上面摆着两天前买的两个流星蛋糕,包装还系着老板用心系出来的端正的蝴蝶结。玫瑰红。
“买了。”
王一博还记得当时老板拿给他的时候说的那句祝你成功,和玫瑰红一样讽刺。他把盒子打开,依然有甜美的香味,但蛋糕应该不能吃了。他有些犹豫,应该说没买到,这样可以显得比较无所谓。
蛋糕这种东西哪都有得买,肖战想吃,也会有助理助手,身边的很多人帮他买。阿曼家的蛋糕再难买也只是蛋糕而已。
晒进阳台的太阳明晃晃的,植物们的叶子也是剔透的绿色。
王一博从箱子里拿了套休闲衫,今天打定了主意不去分公司。或者还可以和董伟一起回去学校转转。
故地重游,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肖战的消息隔了会才进来,“你有自己吃掉吗?”
王一博不知怎么的就笑出来,然后朝着桌上包装都没拆的蛋糕拍照。想了想,又把玫瑰红的蝴蝶结和丝带扯掉,重新拍。
肖战发过来,“两个啊。”
毛巾还搭在头发上,头发还是湿的。他好像有点被肖战影响了,以前他总是会把头发吹干,只是后来经常和肖战一起湿着头发顶着毛巾,坐在客厅的地板上。
肖战画画,他看手机或者看肖战画画。肖战看书,他看手机或者听肖战说书里面有意思的句子和段落,偶尔吐槽,偶尔没有灵魂地夸一句,“大画家厉害。”
肖战会朝他呲牙,“不爱看别看,敷衍。”
“我哪不爱看哪敷衍了。”
“我跟你说作者写的,我厉害什么?”
王一博会说,“这么普通的句子,只有肖老师能发现里面的好。厉害。”
肖战总要被他说的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两个,是老板做的数量,王一博按他说过的照单全收。大概跟老板说的那句祝你成功一个意思。
王一博只回了一个“嗯”字,然后想着说点别的。
肖战是知道的,王一博不知道说什么或者不知道怎么说以及不想说的时候,就会这样回一个嗯字。
肖战想快点说些别的,“一人吃一个吗?”然后配了一个有点搞笑的表情。
王一博说,“都给你的。”
大概隔了网络,很多话说起来会更容易。王一博搞不清楚自己在看到那一个将近八个小时的通话记录后,怎么会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心态。
他想不起发生过的事,可能说过的话。也想不出新的合适的话题。
这两年里,喝醉的时候很多,说过的胡话也很多。连父亲都问过他喝醉之后叫的宝宝叫的哥,是谁。
他尝试过交往,甚至在他这样的年纪就接受相亲,最后跟父母摊牌他不喜欢女人。
他也在这个年纪挨了父亲第一个耳光,在父母一轮又一轮促膝长谈里他再一次坦白,“我不是同性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他。”
在父亲困惑又震惊的眼神里,他又解释,“在遇到他之前,不是。”
父母拿他没了办法,放任不管算是默认了他的性向。可他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交往最久的男生是京市美院的大学生肖鑫。在悄悄的巡回画展上,肖鑫和他一起站在那副挂在最角落门庭冷落的画前面。
站了很久。
画的名字叫雨天,画里是被雨淋湿的小狗,前爪搭着身旁草地上坐着的少年的手臂,站着,看着少年。
被蒙蒙细雨淋湿了肩膀的少年,只有背影,还有看向小狗转过来的小半张侧脸,被湿漉漉的头发半遮着眼睛,眼神明亮又温柔。
王一博看得眼酸,肖鑫递过来纸巾,“您哭了吗?”
他确定自己没有哭,推掉了纸巾说谢谢。
肖鑫说,“悄悄的画很厉害,可能只是一棵树,都会让人难过。”
他没回话,只是看了对方一眼,连笑一下都没有。他离开画展,让助理买了这幅画,肖鑫追到他车边问他能不能让他拍一下这幅画。
“画展不让拍照,这幅画第一次公开,连网图都没有,你买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肖鑫很有活力,像当年的自己。会让自己身边热闹,会填补自己的冷清。虽然彼时王一博也才毕业一年多而已。
肖鑫也会让王一博想起肖战,即便除了画画这件事和一个肖姓,肖鑫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像肖战。
但王一博总会想起肖战。
肖鑫不会做饭,没有住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肖鑫会不会像肖战一样长时间地画画看书或者发呆。他也不会像陪着肖战一样,坐在肖鑫旁边看他画画陪他看书,听他说书里有意思的片段。
肖鑫也不会跟他吵架,他好像也在离开洛城后的这一年多里变得冷清,话更少。话少,就不会惹得肖鑫像肖战一样炸毛跟他打闹。
肖鑫虽然有过一些抱怨,说他冷漠,但总归是个好脾气,没有争吵就不会提分手。
王一博也不会。
肖鑫觉得除了冷漠,王一博算得上一个不错的男朋友,无论自己怎么抱怨,至少不会发脾气,会哄他,会给他买东西,吃的用的,总之不亏待,常有惊喜。亲昵一点,也会在喝醉之后抓着他的手腕,叫宝宝。
即便醒来之后王一博不记得,甚至在他兴高采烈德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沉默得仿佛冰冻。
直到肖鑫在王一博手机里听到那些发不出去的语音。
肖鑫说,“手机里的,和你,像两个人。”他点开那些王一博喝多了或者没喝多,清醒或者不清醒时说的语音,“会撒娇,会示弱,可怜兮兮的,像条被遗弃的狗。”
肖战也说过这样的话,但绝不是肖鑫嘴里说出来的这样让他觉得刺耳难听,扎得他体无完肤。
王一博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男人,就像朋友们总调侃他爱玩,是个渣男。
肖鑫问这个对话框上叫做战的人是谁,是王一博身边的哪一个,还是曾经的哪一个。
王一博没说话,不是前任,不是情人,一个失联的再无关联的人。
肖鑫问他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王一博说,“是。”
他让肖鑫把手机给他。肖鑫删掉了对话框。
他让肖鑫滚。
肖战那边没有回复,王一博不意外。他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肖战的消息才发过来,“刚刚外婆醒了。”
王一博按下门把手的动作停着,“你先照顾外婆。”
“她现在不理我了。”又配了一个搞笑的表情。
王一博看着手机笑,只是依然不知道说什么。他如履薄冰的感觉一点不夸张,这种微弱的联系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断开。
他问肖战,“这两天是不是很累。”
肖战说,“特别累,都没好好睡过。”
王一博还是看着手机屏幕笑,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肖战曾经伸着懒腰跟他说“累死了”的样子,他还记得肖战说话时的语气。
皱着鼻梁,拖着尾音,像四月春风里慵懒的猫。
“那你要睡一下吗?”
打出去的字没有说话时的停顿,肖战不会知道王一博打着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边念,“那你,”停顿之后才说“要睡一下吗”。
肖战说,“不想睡。”
王一博那一句“陪你聊天?”刚刚改成“跟你聊会?”还没发出去,肖战的消息又进来。
“想吃蛋糕,你给我送吗?”依然配了个搞笑的有点贱兮兮的表情,不重样的。
很快,肖战又说,“蛋糕可以寄吗?”
到机场的时候,王一博才觉得今天的阳光像是凿破云层射出来的,格外耀眼。虽然已经是夕阳下沉。板鞋踩地的感觉很舒服,他觉得今天这一身休闲衫穿对了。
坐上飞机的时候,董伟还在问他什么时候再来洛城,最后一块吃顿饭都没吃上。王一博想了想说,“会来的。”
董伟说,“我信了。”
两个小时,飞机落地。王一博没有行礼,这两个小时里他快要将手里装着流星蛋糕的纸盒子捂熟了。像个孩子,小心又珍重地捧着他精心挑选的礼物,像捧着珍宝。
他拦了一辆的士,备忘录里是前年记下的肖战工作室的地址。那一天工作室开张,前一天董伟问他什么时候出发。他没明白董伟的意思,董伟说肖战的工作室开张啊,就明天。
当初那一阵心脏被掰碎的感觉已经想不起来,再回忆只剩下空落落的风。他对着肖战曾经用的微信发了一条“开张大吉”,一样的发不出去。
肖战说晚上要去工作室准备下一次画展的事情,白天没空,只能晚上加班了。这句话之后配的是一个微信自带的抓狂的表情。
他坐在的士后座上看着手机笑,问师傅还有多久到。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一眼他腿上好好放着的盒子,“这是提着蛋糕赶去给人过生日啊。快了,不要二十分钟。”
王一博这才意识到怀里的盒子有点大了,老板给他做了四个,排起来放个四个独立盒子里,又给他套了一个大纸盒,看起来就像个生日蛋糕装在里头。
又是玫瑰红的丝带。
他没摘掉,摘了怕盒子散了。他也没和司机师傅解释。他看向车窗外,觉得庆城跟京市一样堵。
进入市区,好像更堵了。师傅说过了这一截就到地方了,“小伙子,耐心点,我都快超速给你送来了。”
王一博说了声谢谢。
时间将近八点,肖战可能还在忙,他给肖战发的微信没有回,其实也没过几分钟。亮过一次绿灯,的士往前挪了一截继续等下一个绿灯。
王一博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表现得很着急,但师傅说,“快了快了,等过了这个红绿灯,就快了。”
他决定给肖战打个电话。机械的联通声响了好久,久到王一博以为电话要断了才被接起。
不是肖战的声音,对方说,“你好,王先生。”
是年轻的男声。
绿灯亮了,师傅一脚油门下去,王一博往车座靠背倒了一下,腿上的蛋糕盒子险些滑下去。
他愣了一下,想到屏幕上会有名字显示,才清下了喉问,“你好,请问肖战在吗?”
对方好像将手机拿开了一点,声音变得比刚才远。对方叫了句“战战。”隔了几秒,对方的声音贴近了手机,“他在洗澡。要么等会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吧。”
王一博有一瞬间觉得胸腔里有巨大的皲裂感,动荡不已。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了一下,“你是…”
“我啊。”对方好像迟疑了一下,然后笑了声,说,“我是他助理。”
像欲盖弥彰,一瞬间就将王一博心里雀跃的风盖得悄无声息。
庆城的星空明亮又干净,看起来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王一博突然想抽烟,酒店客房服务送的烟不是肖战抽的那一种。
他收了这包,问服务生可不可以帮他去买他要的那种牌子。对方说可以,但是要稍微晚一点。
肖战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王一博在阳台上抽烟。手机铃声响到停,他才拿起手机。
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很热闹,庆城也是个繁华的城市,有漂亮的霓虹。但这样的漂亮的夜景和明亮的星星一样,没能撕破圈禁在王一博四周的寂静,反而令这些裹挟得人透不过气的寂静深不见底,看不到尽头。
他好像一下子有了烟瘾似的,一根接一根。第三根快抽完的时候,他给肖战发了个消息,“刚刚有事。”
肖战的消息几乎是秒回,“你也在加班吗?”
“嗯。”
肖战的消息比刚才那条时隔长了一点,“你给我打电话了,我没接到。”
一般情况肖战只会问,“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一般人也会这么问。王一博说没事。然后问他在哪。
“工作室啊。刚回去洗了个澡。在医院两三天了,快臭了。”
王一博又回了个嗯字。
肖战盯着手机发愣,王一博的消息也没有再进来。他方才的兴致勃勃没有了,空洞感渐渐庞大,难以愈合。
他想和王一博说“你先忙,不打扰你了”,客气的话他说过太多,结束聊天他很擅长,但一切用在王一博身上都显得他矫情。应该直接就不回复。嗯这个字就是王一博的结束词。
赵文宇拍他的肩问他怎么了。他笑着说没事,让大家继续讨论。
赵文宇说,“我陪你回去休息吧。”
肖战看了眼手机,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累了。一个晚上也讨论不出最后的结果。赵文宇说,“大家先讨论,给出几个方案,我明天带到医院给你选。”
肖战说好。
手机在手里震动。肖战下意识地拿起来,点开。
王一博说,“我带了流星,现在在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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