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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 16

  • 作家相片: Usakii
    Usakii
  • 2021年10月27日
  • 讀畢需時 10 分鐘

已更新:2022年7月23日




八月下旬,昼夜拉开温差,白天的炙热还未消散。闷燥从醒来就开始。

肖战醒得比往常晚,伸手在床头柜摸手机手表一切能展示时间的东西,碰倒了床头立着的小画框和相框。

肖战扶起相框。相框边角一笔一划认真纂刻着“幸福”,地点是伦敦,背景是肯辛顿花园四季开花的绿植,古老葳蕤的大木,王一博的妈妈坐在他们身后,整理在国王街淘来的那顶昂贵的草帽。

照片正中,是肖战背着Angel,Angel搂着肖战的脖子几乎要从肖战背上站起来的样子。他们一起腾出右手,朝着镜头比“耶”,笑得烂漫极了。

照片是爸爸拍的。重组家庭第一次旅行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顶草帽肖战记得很清楚,因为他的妈妈从来不会买这么贵的东西,更何况只是一顶草帽。即便这是一件珍贵的孤品。

但王一博的妈妈喜欢,就要买下来。爸爸也说好看。爸爸从来没和妈妈说过这样的话。

妈妈也不会给他买很贵的东西。王一博的妈妈问他要什么礼物,肖战喜欢橱窗里展示的袖扣,但他说不要。

十二岁的肖战觉得王一博的妈妈是希望通过送自己昂贵的礼物拉近关系。即便没有这层原因,他也不能要。妈妈说过不可以乱要东西。要乖,要省心。

但小Angel赖在橱窗不走,爸爸问Angel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肖战记得特别清楚,Angel说想要橱窗里作装饰的红色的花。Angel还不太确定那就是红玫瑰,还跑过来问他,“那是不是玫瑰花?”

肖战说是。Angel转头就和爸爸说,“你把我的蛋糕玫瑰切坏了,你要赔。”

这是小Angel来家里一年真正意义上和爸爸主动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玫瑰是店员送的,Angel拿着玫瑰,爸爸好像还拍下了照片,只是不记得照片去哪了。背着Angel拍照的时候,Angel和肖战说悄悄话,“哥哥,等我长大了,我给你买珍珠。”

六岁的小家伙,认识珍珠,不懂袖扣。

相框后边,是用画框装裱好的画,小Angel照着那张不知道去哪的照片画下来的画。

稚嫩笔触画的小人,手里拿着一朵巨大的红色花朵。大红花和小人对比,像热气球一样大。巨大的花冠就像充盈热气的热气球。总感觉下一秒大红花“热气球”就要带着小人飞起来。

小人是Angel,像热气球的大红花是玫瑰,右下角歪歪扭扭又认真准确地写着当年的日期。肖战的十二岁生日。

画自己的照片送人的行为,真是可爱又自大。

肖战不自知地笑,笑小孩可爱,笑回忆的甜。笑过才是一声又长又重的喟叹。

当时应该觉得很珍贵才会用画框装裱好摆在床头。但这么多年过去,这幅画似乎早就被遗忘了最初的价值。和房间其他装饰品一样,只有阿姨打扫卫生来擦拭,安静长久地点缀某个角落。久到让人忽略存在。

肖战突然想起凤凰,Angel送给他的,Angel说“不要就别接,不要就丢掉”的玫瑰。

把相框画框都摆好,手表是王一博的那块爱彼,去凤凰之前一起睡的那晚留在了他的房间。

时间八点半,机械表很久没人戴就会停摆。Angel不在的七天,肖战都有上好发条,校准时间。

爱彼表盘上的刮痕磕碰,越看越明显。以前还感叹过小孩不爱惜东西,戴不过半年就破损成这幅样子。后来知道是小孩被人推下楼摔坏的,自己还发了脾气,恨不能冲过去揍那帮欺负Angel的小子们一顿狠的。

从小一直做着乖孩子好学生,打架的事好像都和Angel有关。不过Angel也很乖,从来不惹事,从来不需要他这个哥哥去帮忙打架。算下来顶多就和海宽因为哥哥的称谓打过好几年。

连一个称呼都要大打出手,自己是这般计较,到头来险些忘了。

床头柜上被遗忘的照片是珍贵的孤品,小Angel画的,同样被遗忘的画也是珍贵的孤品,橱窗里的那一对袖扣肖战很喜欢,后来有很多次都想起过。但他不该要,不该要的东西不能要。妈妈说过要乖,要听话,要懂事。这样才会被爸爸喜欢。

可妈妈那么乖那么听话那么懂事,爸爸为什么不喜欢,或者喜欢过。喜欢是那么脆弱的感情。和那一对孤品珍珠袖扣一样,想过很多次,真的很喜欢,后来也一样忘记了。

Angel的喜欢是不该要的脆弱的感情。Angel也是珍贵的孤品,他想要,想要合理地要。

下楼的时候刚好遇上从保姆房出来的阿姨,“看来昨夜睡得晚了。”

肖战顺口说是睡晚了点,然后去到厨房想着做点什么早餐。

阿姨跟进来说,“小宝已经出去了,你要是想吃面,我给你做就成。“

“他去哪了?”突然有一点紧张,也的确是神经紧张了。

“没说。”

肖战离开厨房,阿姨在里头给他准备想吃的刀削面。后花园里阿姨刚浇过水,草木都挂着湿漉漉的水滴,折着清晨的阳光。

是好天气。

木廊摆着茶几和木质沙发,肖战盘腿窝在沙发里给王一博打电话。

电话无人接听,肖战不再打第二个。

临近中午王一博回过来电话说中午不回家吃饭。王一博开门见山,似乎连一句哥哥都没叫。肖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连这都要计较,当然也只是在心里计较。

肖战说好。王一博说挂了。

结束电话,手机拿在手里。阿姨走过来问他小宝回不回来吃午饭。肖战说不回来。说这话的时候肖战就窝在大木沙发里抱着靠枕,有点没劲。

想起小Angel拿着玫瑰花的照片,又上楼去了王一博的房间。鬼使神差地去开地灯。

地灯没亮,没有充电。

肖战顺势坐在地板上,老人说得没错,八月秋躁的确让人觉得浑身都没劲。

晚饭前,王一博回了家。进门打招呼,叫哥哥叫阿姨。肖战躺在沙发看投屏电影,阿姨从厨房探头出来说回来得刚好,准备吃饭。

王一博说,“你们先吃,我去洗澡。”

肖战从沙发里坐起来,王一博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

饭菜摆上桌,阿姨仰着头在楼下叫小宝下来吃饭。肖战还坐在沙发里,电影没播完。王一博甩着半湿的头发从房间出来,下楼,坐在餐桌边的老位置。

“吃饭了,哥。”

肖战把电影暂停,走去餐桌在王一博对面的位置坐下。

餐桌上的陶瓷花瓶里是新换的兰花,用小嘴喷雾器稍稍喷过水,没有水滴,只有雾蒙蒙的水气覆着。

吃饭的时候不说话的情况常有,这顿晚饭也一样。王一博闷头吃饭,肖战似乎也觉得开口说任何都显得刻意。

王一博吃得很快,可能也和平常一样。王一博吃完就上楼,肖战还在餐桌,碗里的米饭还没过半。

阿姨一边收拾王一博的碗筷一边还念叼,“这小子,吃个饭狼吞虎咽的。”

肖战扒了小口饭,“今天这饭是不是水放少了?”

阿姨狐疑地看了眼饭锅里剩下的米饭,“少了吗?那明儿多放点。”

那口饭还在嘴里嚼,“算了,就这样吧。”

接下来的几天,肖战清早就能听到王一博的房门打开再关上的声音,然后是下楼的脚步声。最初还能听到阿姨说吃了早饭再走也不晚,后来阿姨也不问了。

这个时间不算太早,肖战醒来就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再下楼,一定能和王一博打照面。但他总是在房间里耗着,不知不觉就等过了时间,等到王一博离开。

再见面,就是晚饭的时间。

没有特别不同的地方,还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吃同样的饭,呼吸同样的空气。肖战偶尔会想起爸爸和妈妈。说不清楚地相像。

王一博依旧是很快吃完,准备上楼回房间。肖战依旧是半碗饭都没吃完。踏上楼梯的脚步声刚响,肖战手里的筷子扎进米饭里,“天天躲在房间里干什么?”

阿姨没明白肖战突然来的火气,刚好吃完了,匆匆收了自己和王一博碗筷进了厨房。

王一博站在台阶上,“跟同学打游戏。”

似乎也是不能反驳挑不出毛病的理由,这只会让人更窝火,“少玩点游戏。眼睛要不要了?”

“知道。”王一博继续上楼。

手里的筷子还扎里米饭里,肖战坐在餐桌边一口饭菜都不想吃。

房间没开灯,只有IPAD的屏幕亮着放着一部放到二十多集,王一博都没看明白剧情的电视剧。

在床上躺着,有一眼没一眼地看视屏。每天都在泰拳馆把自己消耗得精疲力竭再回家。

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早,起来的也越来越早,总觉得时间越来越难打发。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如果喜欢这件事不能说没有就没有,那这样的日子看起来也变得遥遥无期。

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定义“这样的日子”。

黑暗里听觉变得敏锐,即便开着IPAD,电视剧里的主人公们很有演技地说着台词,王一博还是能清晰地听到哥哥上楼的脚步声,然后是隔壁房间关门的声音。

就这样睁着眼睛在黑暗里,然后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已经忘了以前是怎么过的。

隔壁的房门没多久又响,关门的声音比之前更大。刚刚戴上耳机,王一博还是听见了。

肖战出门了,楼下大门关上的声音似乎也特别响。

哥哥会去哪里。

时间晚上八点,窗帘缝隙能看见外面的霓虹璀璨,将室内衬得更加黑暗。大概是听觉在黑暗里太敏感才将一切动静都放大。

哥哥去哪里都不关自己的事,也管不着。

苏荷酒吧。

战抵达时,桌上放了两扎黑啤。边角的卡座是肖战选的,等肖战来了海宽也算是明白了这小子怎么非挑这么个边角地儿。

一碰面,海宽就调侃,“叫你出来宵夜电话挂得可利索,现在知道约哥哥喝酒赔礼来了?”

肖战沉默地横了海宽一眼刀,话是没说。但海宽算是一眼就瞧出这人兴致缺缺,也不再贫嘴了。

肖战把黑啤换成了白兰地,酒保把酒送上来,肖战瞟了眼酒,抬眼冷冷地盯着酒保,“告诉你们经理,要是喝到兑水的酒,你们这店就别开了。”

海宽眼都瞪大了,“你这没喝就醉了?”

“我说的事实。”

“他们不敢,老子黑卡开的座,这是规矩。”

肖战不吭声,海宽预想的白眼也没收到。看了会,海宽才意识到肖战这趟单约他出来,就是来陪喝酒的。

只喝酒。

纯白兰地,半滴饮料都没兑。肖战一个人半小时没到整完了大半瓶。海宽觉得这阵仗下去,他连个陪酒的都不是,就一送醉鬼的司机。

“你怎么回事?叫我来候着送你回家的?”

大半瓶白兰地下肚,酒劲早就冲了脑子。肖战手里酒杯往桌上一砸,海宽还不放心地瞟了两眼,总觉得这半醉不醉的人是拿这杯子撒气。

“跟王一博那小子吵架呢。”

“哈?”海宽倒是真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又觉得肖战拿自己弟弟来诓他,“少给我来这套。到底怎么回事?”

肖战反倒是笑了,笑的那样子一看就是喝了酒的,“你看,我说了你也不信。”

海宽眨巴几下眼睛,“真的?”

肖战点点头。

“你弟敢跟你吵?你不削他啊。”

肖战睥了眼海宽没吱声。

“不是,你跟你弟吵架,然后拉着我来喝闷酒?”海宽只觉得肖战要是说因为陈露或者别的什么人吵架了来跟他喝闷酒更合理。就算是跟导师吵架了来找他喝闷酒都比这合理。

肖战又点点头,又改口,“没吵。”接着就是一仰头把杯里刚倒上的白兰地一口气喝了。高度数的烈酒,肖战自己点的,似乎比家里的帕林卡还烧喉咙。

“到底吵没吵。”海宽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小喝一口,他可不像肖战跟酒鬼缺了酒似的逮着酒干喝,“你俩能吵什么啊吵,都能让你奔外头喝闷酒了。”

“小家伙不理人了。”

“哈?”海宽盯着肖战审了好半会,没听着下文,也没瞧出这人真醉还是借酒胡说。

“也不是不理人。”

“……”

“差不多吧。”

海宽无话可说。肖战要么就是讲不明白要么就是不想讲明白。能有什么事讲不明白或者不想讲明白的。海宽也没法去想,索性陪酒了。

“你这喝得也太小气了。”

这人还管着别人喝小气喝大气呢。海宽好气又好笑,“跟你那样喝,完了我俩躺这睡?”

“叫我弟来接。”

“这就同意让未成年开车了?”

“打车来接,骑自行车来接,走路也要来接!”

说着说着语气就重了。

“你这哥哥当得这么横呢。”任海宽再想不明白也觉察出怪异。想说的话在喉里里滚了好几滚,犹犹豫豫地总觉得自己现在问,像是趁人之危。

凭着十多年穿开裆裤就混在一块的交情,海宽还是问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烦。”

肖战没醉,海宽也不再多问,真的是讲不明白或不想讲明白的事。海宽劝了几句酒,拦不住便也不管了。

喝到第二瓶,肖战仰头靠沙发里沉默了很久。王一博说得没错半杯帕林卡就能醉的酒量,更何况是大半瓶。

有点醉了,说话的时候却比刚喝的时候要平静,“小Angel长大了,有点舍不得。”

这酒喝到最后,海宽也给自己灌了不少。话没法多说,就只能有一杯没一杯地跟着喝。两瓶白兰地喝成四瓶,海宽酒量再好这车也没法开。

叫来代驾,沙发那的醉鬼不肯走了。

“叫王一博来接!”迷迷糊糊地嚷嚷,还要挥手不让海宽拉他。

海宽自己也是个半迷的状态,索性跟肖战一块倒沙发里,摸了半天手机给王一博打电话。

电话没人接,海宽眯着眼睛瞟时间,凌晨两点,正常人都不得接。

“得了得了,深更半夜的还把你弟捞起来,跟我走。”

肖战偏不,醉鬼最任性。

海宽也没多大劲,这会喝够了只想赶紧找个舒适的大床躺平了睡觉,“你弟还在发育,你行行好,别耽搁人家的深度睡眠。”

“他发育得很好!耽搁不了!”

“是是是,发育得很好,你是他妈啥都知道。”

“我就知道。”

这话说着都带着醉鬼专有的嗲味,海宽那酒似醒非醒地看着肖战,一时也没搞明白是因为自己喝多了满嘴跑火车把自己绕进去了瞎想,还是肖战喝醉了跟着他跑火车瞎扯。

今晚这酒海宽就一整个弄不明白,又像捉到点模糊的影子。被白兰地泡发了的脑子整不明白,手机也被醉鬼抢了。

密码打不开,肖战给海宽整了个一分钟解锁。

“祖宗,我来,我来成吗?”

“你告诉他,他再不来,我就不要他这个弟弟了!”

“哥,人没说不来,这电话还没通呢。”

肖战又来抢手机,“不接,就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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