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17
- Usakii
- 2021年10月26日
- 讀畢需時 9 分鐘
已更新:2022年7月23日
海宽从来没觉得王一博的电话这么难打,旁边的醉鬼从一开始的抢手机,在海宽打出去第三个电话依然未能接通后,安安静静地坐在卡座沙发里,让海宽一度以为他醉酒睡着了。
穿着修装西服戴着领结的工作人员第二次过来,径直走到海宽旁边躬身耳语,问需不需要换楼上的黑卡包厢。这个点,一楼已经打烊了。
海宽还是说不用,一会就走。
苏荷这样的一流酒吧,服务也是一流。工作人员叫来服务生送上小点心,又询问是否需要送回服务。海宽拿手肘碰了碰了一旁安静的醉鬼。
“不要。”
还是喝醉的倔。
一楼各式的闪灯、镭射、灯带,全关,倒是留了边角卡座沙发边的装饰灯带,开启壁灯。肖战双手瘫在身侧,上身略显佝偻地陷在软皮沙发座里,被头顶壁灯低瓦数的暖色灯光照着,落魄得有些心酸。
“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白兰地上头,海宽支着脑袋,侧身面对肖战坐着。
肖战一动也不动,脸上醉酒的绯色在暖光下尤为明显。
海宽吐了个酒嗝,“特像那些玩粉的嗨劲儿过了之后的样子。”
肖战有了反应,海宽觉得自己这个比喻很棒。
“你带Angel来过?”肖战指指楼上,黑卡包厢,仍是被白兰地泡软的语气和音调。
到底是自己喝上了头,还是觉得肖战这会醉得不轻所以全然没多想,或者想了也白搭,“他还需要我带?他带我还差不多。”
肖战没再接话,伸手去桌台上拿白兰地酒瓶倒酒。瓶口吝啬地吐出一缕酒水,接着是几滴,一滴。
心脏上清晰地,像有人拿着笔尖锋利的硬头画笔,用力地画着黑线,一道,又一道。没有颜色,只有豁开的裂痕,黑色的液体一股脑地涌进去。
海宽应该还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就像那些涌进裂痕里去的黑色液体。不想问了,头很疼,白兰地度数太高,自己的酒量太差。
自己知道的事情,太少了。
肖战朝下晃了晃酒瓶,突然用力又大幅度地晃了晃。
玻璃酒杯被撞倒,跌碎在地上。
“祖宗,黑卡也是一样要赔钱的。”海宽抢走了肖战依然抓在手里的空酒瓶,似乎在担心醉鬼下一秒就要拿酒瓶往桌上砸,甚至往他脑袋上砸。
毕竟王一博那小子还是没接电话。
肖战问,“还是不接吗?”
肖战瘫回沙发里,摸到兜里的手机,又放开手。海宽絮絮叨叨说要往肖战家的座机打电话。肖战扶着桌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真的头晕,还有点想吐。从身体里蒸发出来的酒精在眼底铺开一层水雾,视线有些模糊,没法聚焦。
眼前的世界都在不安地摇晃。
肖战晃荡地碰到了桌台,桌台上的空酒瓶一个两个滚下地,一个碎了,一个没碎,再一个掉在海宽脚上,再滚到地上。
海宽跟着起来扶他。
洒瓶落地的声很响。
边角的位置很安静,一楼很安静,整个苏荷都很安静。
二楼突然响起来的嘈杂人声比酒瓶落地的声更响,更绵长。
海宽手机播出去的电话吵醒了家里睡着的阿姨,肖战被海宽方才一拽拉回沙发里坐着。
阿姨在电话喂了两声没听到说话声,语气渐渐透出不悦地问,“谁啊,大半夜的。”
一群年轻人闹轰轰地从二楼下来,有几个喝多了的被旁边人搀着。有喝多的女孩扬着又甜又软的声音高声说话,“一博这么晚了还要回去嘛?”
海宽忘了挂电话。
肖战看着楼梯的方向。太突然忘了回头。听到声音更想回头,却像僵住了。
电话是阿姨那边挂断的,海宽拿手机指着王一博,“我他妈——”
说不清是生气那么多个未接通的电话还是意外遇见的惊讶,海宽一肚子骂人的话不知道从哪一句骂起。
刚刚闹腾要打电话找人的醉鬼,刚刚还挣扎要走的醉鬼,好好地坐在沙发里,看起来像是喝多了休憩,也可能是在等酒保再送两瓶酒来。
二楼下来的人群停下,统统回头看向王一博。王一博侧身穿过人群,方才的女孩仍有不甘心似的拉住他。王一博回头,女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旁边的人匆忙将女孩的手扯回来,分不清谁在小声说,“疯了你”,也有人在提醒快走快走。
王一博回头的脸色和眼神在昏暗光线里,格外慎人。
二楼下来的年轻人们推搡着彼此匆匆往出口离开。
王一博在海宽跟前站定。他的位置,肖战被完全挡在了站立的海宽身后,“哥,宽哥。”
海宽回头看了眼肖战。
肖战没反应,依然闭着眼睛靠在沙发里。
海宽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开车了?”
王一博挑了挑下巴。
“喝酒了?”海宽又问,但王一博还没回话,海宽就说,“算了,当我没问。”
海宽让开过道,“把你哥弄回去。”
王一博错开海宽走到肖战跟前,“哥哥。”
肖战就像是听不见,察觉不到周遭任何动静般的,一直一直没有任何反应。
海宽停留这一会还是决定先走,这气氛明明安静随时可以说话却也叫他尴尬得觉得自己多余,应该可以说些劝服的话好像也不适合说,没有适合说的。
王一博在肖战跟前站着,脚尖与哥哥的脚尖之间是白兰地酒瓶厚实的玻璃碎片,张扬的光锐的破口。软底的帆布鞋踩上去,可能会被这破口扎穿,扎进脚心。
四个喝空的酒瓶。落地三个,摔破一个,桌台上倒着一个在桌台边沿。破碎的玻璃酒杯。
边角卡座的狼藉,手机里来自宽哥的十一个未接电话。
王一博在肖战身边隔了一个人的位置坐下。
肖战突然抬手示意吧台值守的酒保,甚至搓了个响指。
太安静,响指很响。
酒保送来一瓶启封好的白兰地,肖战在酒保放下之后就拿起酒瓶往跟前的酒杯里倒。王一博伸手过来,肖战躲开,动作短促又用力。
瓶口甩出来一大股酒水弄湿了桌台。
视线很晃,倒酒的手控制不了角度,一不小心就倒了满杯。
王一博没再动作。
肖战喝了一口,猛一下将剩下的一口气喝完。胃里都是酒,这一杯进去几乎都囤在喉咙里咽不下。握着空杯停了会,肖战又来倒酒。
白兰地被王一博先一步拿走,酒瓶倒转,王一博就地将一瓶酒倒光,酒瓶被扔在地上。
酒气熏人,肖战觉得一点都不香,甚至有点想吐。但醉鬼又抬手招酒保送酒,王一博突然开口,“把你们的白兰地都拿来。”
吧台取酒的酒保愣着。发话的是黑卡,苏荷有隐秘又皆知的不成文的规矩。很显然,手里这瓶刚取出来的白兰地不能送,要送,就将整个酒库里的白兰地都搬来。
肖战晃晃悠悠地往外走,王一博跟在后头,偶尔扶一下,一定会被肖战甩开。天大地大醉鬼最大,上天入地醉鬼最任性。
看不下去,大概也因为一而再被甩开,小孩心里窝着的火气越来越大。
肖战不知道第几次在Angel身上感受到那种出乎他意料,甚至叫他震惊的爆发力。他被王一博蛮横地扯着手腕挂上肩,背了起来。
没有再别扭对峙,因为他实在脚劲虚软得走不下去了。
911停在苏荷地下车库,肖战从正门走出来,王一博得背着他从地库出口走去负一层。凌晨三点,除了苏荷前台迎宾和门外值班保安,剩下的只有在寂静里喧嚣的灯红酒绿。
呼在Angel侧颈的气息反扑回来都是浓烈的酒气。不知道是自己的脸被酒精烧得太烫还是Angel的皮肤太凉,迷糊又清醒的醉鬼只觉得舒服,拿脸贴过去。
一会,又挪开。
“我怎么没看到你?”脑子里一胀一胀的,听得清自己说什么,声音又似不是自己说出来的。
“黑卡包厢有直通电梯。”
“未年成半夜来酒吧喝酒。”
“我没喝。”
“半夜喝酒吧来灌小姑娘喝酒?”
“我没灌。”
“骗鬼。”
王一博不说话。
“为什么不接电话?”
“为什么要接?”
到达地库,将哥哥在副驾驶安置好,系好安全带,王一博坐进驾驶座,打开911车篷。
911引擎声磨耳,牵着心脏一起震。肖战偏头拿后脑勺对着王一博,“未成年,驾照都没有就开车。”
王一博依然沉默,911驶出地下车库直奔沿江大道。
江风被车速加剧,风声灌耳,肖战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借着酒劲在风躁和引擎声里大吼,“开慢点!”
911减速,引擎声都像在不悦地抱怨。
一阵快一阵慢,潮湿的江风扑鼻,酒精在胃里烧火,肖战突然捂住嘴。
“要吐吗?”911再减速。
肖战拿开捂嘴的手,做了一个明显又夸张的吞咽动作,“用不着。”
911突然提速,肖战只觉得自己那话音还飘在嘴边,整个人就被甩向座椅靠背。胃里翻江倒海,肖战再一次捂住嘴,更用力地捂着。
王一博野蛮地冲向路边急刹停车,在肖战感觉自己要撞出去又被安全带束缚在座椅里,翻江倒海的胃正往喉头冲的时候,自己这边的车门被打开。
解安全带,被拽下车,肖战一个踉跄落地,被王一博从身后捞着,钳着他的下巴被迫张开嘴。
王一博的手指蛮横地伸进嘴里摁他的舌根。
王一博一整个动作下来又快又流畅,醉鬼的脑子和行动都跟不上,再反应过来已经吐了一地的污渍。
直到再吐不出来,肖战又被王一博半搂半抱地带回副驾坐好。
很累,肖战瘫在座椅一动不想动,嘴边和前襟都是脏污也顾不上了。王一博拿纸给他擦嘴,连别开脸都费劲。
脑袋昏沉,意识却清楚地记录发生的一切。肖战像个散架的木偶任凭摆布,酒精点起来的邪火却烧得越发地旺盛。
他的Angel,他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
回到家,不可避免地惊动了睡在一楼的阿姨,阿姨见着肖战半挂在王一博身上一身酒气的样子就说要去煮醒酒汤。
王一博打发了阿姨,连搂带拖地把肖战弄上楼,直接带进浴室。
调好热水,把肖战扶进淋浴间,“脱衣服,洗澡。”
肖战像站不住,贴着玻璃墙滑坐在地上,淋浴头淅沥沥落下来的水弄湿了他的裤子,溅湿了衣服。但王一博依然转身往外头走,“有事叫我。”
刚跨出一步,就被肖战拽了裤腿。
王一博转身回来,掰开肖战的手要拉他起来。
玻璃房淋浴室氤氲起的水气弄湿了肖战的脸,额发湿漉漉地黏着额头,眼眶泛红。肖战赖着不起来,王一博生拉硬拽把人弄起来,又滑下去。
没脾气但烦得要命。
王一博把肖战架出淋浴室连人带衣弄进浴缸,拧开四角的水笼头放水,“把衣服脱了。”
肖战不动。
王一博摘下浴缸墙边的喷头对着肖战打开开关。
偏高的水压喷射出的水柱直冲肖战的脸,肖战下意识地抬手挡,王一博仍对着他冲水。
“王一博!”
喷头关了。
肖战扬着一张湿得滴水的脸,一双腥红的眼睛瞪着陌生的Angel,“你干什么?!”
王一博扔了喷头,不锈钢喷头砸在磁砖地板,啪哒一声巨响,“你干什么?”
肖战倔强地瞪着王一博,不说话。水滴不断从他的发梢睫毛往下滴,就是不说话。浴缸四角的水龙头不断注水,像下着暴雨。
水势漫过胸口,溢出浴缸,再砸向地面。
很响,也静得可怕。
王一博随手摘下一条毛巾掸在肩上,转身。
“你不是这样的!”陡然喊出来的声音在浴室里震荡。
王一博停下。
暴雨的声音落进心脏,噼里啪啦地炸开。
“Angel不会这么对哥哥。”是醉了,喝多了,酒精烧毁了拙石堆砌的城墙,暴雨淹进城堡。
“应该怎么对你?”王一博转过身来。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自说自话,肖战听到了王一博说的话,却管不住自己的嘴,“Angel明明不是这样的。”
王一博不想辩解,没变,“不是这样”不过是哥哥不需要的那部分自己。但他又在心里替自己辩解,十年彻底伪装成一个人想要的样子,是不是就可以称为爱。那颗名叫爱的种子什么时候落进心里,什么时候萌芽,不知道。
等他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应该怎么对你?”王一博往前走了一步,隔着浴缸在肖战身边蹲下来,“哥哥?”
肖战看着他,在今天之前,在自己袒露那些肮脏的爱意之后,哥哥再也没有正眼正视过他。
“我说过,你要是喝醉了,我不保证不会对你做些什么。”类似这样威胁的话对妈妈说过,对爸爸说过,所以他们都尽量离自己远一点,或者防备着。
王一博在想自己的表情和眼神应该够冷也够狠,就像吓退苏荷那些朋友,就像四岁时在妈妈面前拿起剪刀。
肖战开始脱T恤。
王一博在心里重重地叹出一声,站起来。
第三次转身要走,身后乍起仓促的水声,再一次被拉住。
“做了就能和以前一样是吗?”
心脏被重击,王一博不置信地回头。
肖战似不太清醒,脱下来的T恤还挂在手臂上,“做了就能像以前一样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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