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17
- Usakii
- 2020年7月23日
- 讀畢需時 8 分鐘
已更新:2022年7月22日
第二天的阳光很好,金灿为地钻进树冠里,再从枝丫绿叶跳出来,落进阳台。拉开窗帘,阳光就像干躁细腻的流沙淌进房间来。
肖战还在睡。王一博划开手机,回复父亲的消息说过两天再回。父亲隔了几分钟回复你自己看着办。
这两年他有了起床后看一些财经新闻的习惯,划了会手机,今天的新闻空泛又枯躁。他坐回床边,看着肖战。过了一会,才曲着食指,用指背又缓又轻地滑过肖战的侧脸。
从眼尾,到嘴角。
有小鸟落进阳台,在镜面玻璃上对着自己的影子啄得玻璃门嗑嗑作响。外面大概起了风,被枝丫绿叶切割过的阳光在地毯上晃。
空气里还有蛋糕味的香甜。
肖战睡得很沉,王一博看着这个睡着的男人无声地笑笑,他想起了两年前那一夜之后醒过来自己有多慌。他俯身下去吻了肖战额角,然后轻手轻脚地躺回被子里。
肖战是被电话吵醒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先叹了一口气,手在枕头附近摸来摸去地找自己的手机。
身后贴着自己的人压过来,然后手机被推到手边。肖战眯着眼睛看了眼手机上的名字,接起来。赵文宇问他在哪,怎么还没过去工作室。
肖战翻了个身说还没起,然后就看见王一博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看着他。落地窗边有婆娑树影,肖战觉得心脏跟着摇晃的阳光晃了晃。
心脏若是一面湖,这个时候一定有一个巨大的汽泡在湖面啪地爆开。饱满又圆润的声响。
赵文宇在电话里说了一句什么,他的脑子空白了一瞬没听见。他看着王一博起床,走开。王一博穿着T恤,运动裤,不像是刚起来的样子。
肖战说赵文宇说,“我等会就过来。”
赵文宇说,“我来接你吧?”
肖战说我开了车。赵文宇沉默了一会,即使是几秒的时间在电话里也会显得异常明显。赵文宇说我知道了。
王一博站在落地窗旁的长沙发前,流星蛋糕就摆在那里。他拿起来,拆开盒子闻了闻。
肖战挂了电话,盯着王一博看了会。
两年前他起床做早餐,最后将早餐统统扔进了小区外的垃圾桶。那一路他经过了很多垃圾桶,为了藏好他幼稚的骄傲。
肖战问王一博,“你今天有什么打算吗。”
蛋糕的香气不如昨天,但应该还没坏。
王一博说,“没有。”
他把蛋糕放在小圆桌上,将其他的餐余丢进垃圾筒。肖战这才发现床单和枕头没有蛋糕的污渍,换过新的了。
肖战哦了一声,在床上坐了一会才起床洗漱。
王一博说,“我送你去。”
肖战坐在副驾驶的时候还在想,王一博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只会说“我送你。”,而不是“我送你?”
一个标点符号的区别。仅仅是语气的问题。
肖战觉得自己仿佛在做一张拼图,背景模板是他心里的王一博,两年前的王一博,而拼图的方块,是现实里的眼前的王一博。
接近十字路口的时候,肖战想提醒往右拐,王一博已经变了道开上了左转专用道。肖战说,“笨死你,走反了。”
王一博抬抬下巴示意前方,“那边有一个店的烧饼,跟洛城华府街以前那家味道很像。”
肖战朝前方看了看,并不知道王一博说的那家店具体在哪。王一博把车停在路边和肖战说等一下。肖战看着王一博走到一家毫不起眼的烤饼店,站在贩售窗边和窗内的老板说了些什么。
这条路和工作室在的那条路绿植很多,四车道的旧公路,葳蕤树冠将街道上空遮了小半。这条路上都是普通小吃店。肖战想象不出,王一博来庆城的时候是在怎样的情境下跑来这样的街。
一个人逛美食街,买一些吃的,一个人吃。王一博说过他不喜欢闲逛。
王一博只买了一个。
烧饼用了两层油纸袋子装着,隔了些许热度之后拿在手里的温度刚刚好。肖战说,“你不吃吗?”
王一博扣好安全带驱车继续往前,“你又吃不完。”
王一博说得太自然,让肖战恍惚回到两年前的洛城。
肖战说,“够你吃?”
王一博说,“前面有家粥铺,粥和糕点也可以。”
买来的粥有点烫,王一博让他到办公室再吃。糕点是黄金卷,里面裹着咸蛋黄。肖战问王一博粥是不是撒了锅巴。王一博说是。
感觉回到了洛城。
肖战咬了一口烧饼。两年,已经记不得华府街那家烧饼的味道了。他只记得有一段时间他总说想吃,只要是他想吃的,好像都吃到了。
他和王一博说不想喝粥,想喝奶茶。王一博看着前方开车一边说早餐喝什么奶茶。
他只说奶茶店的名字,说这家奶茶店很火,想试试。然后告诉王一博怎么走。
店门口没有停车位,王一博把车开到旁边商场前停着,让肖战在车上等。路过奶茶店的时候肖战已经看到店门口排成N字形的长队。
王一博问肖战想喝哪种。肖战说随便。
他看着王一博下车,迈着大步往奶茶店的方向走。那个方向的人很多,肖战分不清那些路人是奶茶店排下来的队,还是仅仅路过,或在旁边的店买东西。
这么多的人,他再想吃也不会去买。
王一博给他发了个消息让他先吃之前买的早点,奶茶还要等一会。
粥还有点烫,上面铺了一层葱花和细姜丝,隔着再上面一层铺着的锅巴。盖子中间是割开的圆孔,透着热气。
雾气氤氲着散开在肖战脸上,落进瞳孔里。
锅巴应该还是脆的。
他揭了盖子,用外卖勺子尝了一口。然后和王一博发消息说粥好烫。
王一博很快回复,“拍个照来看看嘴巴烫肿了没有。”
他回复神经病。然后真的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粥喝了一半,黄金卷吃了一个。和王一博闲聊的消息翻了几页,王一博才拎着奶茶回了车里。
一杯热的,一杯去了冰。
肖战说辛苦了。王一博看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然后把奶茶放进车内刚刚好的两个杯架里。
被树冠切碎的阳光掉进车里,像拼图严丝合缝地嵌进来几块。
肖战说你要是明天不走的话,晚上请你去庆城一家很有名的餐厅吃个饭。
王一博说好,然后开了车。
这条路是单行道,再回去工作室那边只能绕一圈。有一段路他们都没说话,主干道上的车很多,一个路口常常要等好几个红绿灯。肖战说我在这条路上堵习惯了,京市也很堵吧。
“嗯,上下班经常堵车。节假日更堵。”
肖战说,“我有时候就睡在工作室,省得麻烦。”
王一博笑,“我得回家,不然我妈又要说辛苦准备了什么菜我都不回去吃。”
肖战也笑,“你跟父母住一起?”
“嗯。”
肖战抬肘搁在车窗边,看着窗外说,“跟父母一起住,没有在洛城的时候逍遥了吧。”
王一博看了他一眼,说,“在京市就应酬多,一般司机开车,喝完就回去。”
绿灯亮的时候,他们前面还有很多辆车。
肖战伸手去切歌,“我听董伟说你爸经常安排你相亲,就没谈上一个?你这应酬是该挺多的。”
王一博说,“谈了。”
肖战停在一首轻摇滚歌曲,鼓点清晰,人声低哑,带着金属噪声。
“你爸倒是挺了解你的喜好。”他抬眼看着车窗正前方,一辆接一辆的车排着队,有种莫明的压迫感,堵着胸口。他抱怨了一句车真多。
“谈的是自己认识的。”王一博也看着正前方,红灯进入最后十秒的倒计时,“我爸知道我喜欢你之后,没再安排那些饭局。”
肖战猛地转头看向王一博,“你爸?”
王一博笑,“我爸现在是很了解我的喜好,要不要拍张照片给他看看你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肖战嘴角一抽,没说得出话来。王一博问他,“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大画家。”
各种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像深海里不断翻涌上来的气泡,有些还没来得及露出海面,就消失在大海里。
有很长一截路,车里只有肖战选的那一张轻摇滚的专辑一直一直反复轮播,一个路口还是要等好几个红绿灯才能过。终于要右拐拐向工作室在的那条街,肖战才问王一博,“定了哪天的机票?”
“还没定。”
“飞一趟两个小时,进城区再加一个小时。”
王一博打了方向右拐,远远就能看见工作室在的写字楼。这里他来过很多次了。他和肖战说三个小时,跟他平时出差差不多。
肖战没有指路,王一博将车停在了写字楼前的停车区。阳光被高耸的写字楼挡住,没有阳光晒进来的阴凉带着春天的潮湿。肖战说要不要去工作室坐坐。
王一博说好,看看大画家是怎么工作的。但他说完,又笑了笑,“方便吗?带着一起过夜的男人去前男友面前?”
肖战心里一梗,刚解开安全带的手松开,安全带擦着衣服从身上弹缩回去,“我没这个意思。”
来庆城,王一博没有想过以后。像个愣头青一时冲动一腔孤勇地来了。
能说的都说了。能为肖战做的也跟从前一样没变过,再见也没刻意过。
肖战就是他深种在心里的柔软,有可以窥见幸福的纹理,也带着最锋利的刺。
王一博说,“走之前帮你刺激刺激你男朋友也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一博没接话,他熄了火,解开安全带拎了那两杯奶茶,让肖战拿好早餐。
王一博推门准备下车,肖战坐在车里没动。
他扶着车门站了会,坐回车里。
肖战的喉结明显地滑动两次,看着眼前的写字楼说,“说喜欢助理,是骗你的。”
肖战没有想过王一博会来,他高兴,但这也让他偏离了自己的航道。他很讨厌失控的感觉,而感情就是会脆弱到无法挽回的东西。
肖战像有一个无法打破的舒适区,他好像有绝对的引力让人顺从他既定的轨迹。他不自觉地与人保持即亲即疏的距离,与任何人任何感情都可以体面地好聚好散。
但王一博是最大的意外。
王一博对他足够迁就,却绝不顺从。温柔又蛮横,耐心的同时也容易毫无征兆地爆发。
肖战无法把控,也总是失控。
他希望王一博不再对他这么细心,这么耐心,好让自己舍得。但他更怕王一博真的不如当年。
“你知道两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你过的什么样的生活,有什么样的变化,我只能猜,只能道听途说。”
像卡了壳,肖战停在这里。
王一博把奶茶放回杯架里,没说话。
所有人都说肖战拥有好脾气和懂事,他知道自己不是。大概他给了所有人温柔和耐心,唯独没有给王一博。
这两年他以为脾气真的变好了,耐心也变好了,大概就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直到再一次遇见王一博,他才知道,王一博是他舒适区里溃塌至无法重建的角落。
肖战说,“我比你大六岁。在你面前我还是很容易发脾气,矫情,任性,想一出是一出,一身的毛病,我都觉得不像我自己,我不该是这样的。”
肖战说这些话的时候,在去酒店见王一博的时候,或许都做了王一博离开后或许再也不会来的打算,“我想忍,想改改跟你共处时的那些毛病,但我改不掉,忍不住。”
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会憋着脾性一辈子,憋屈一辈子。至少肖战不是这样的人,王一博更不是。
他已经过了相信“未来”,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这样话的年纪,但他面对王一博好像也没有“试试吧”那种随意。
这两年,或许彼此身上被磨掉最多的东西就是年轻人的冲动,还有所谓的勇气。很多话在喉咙里打个转可能就会咽回肚子里。
如果再来一次,肖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去酒店找王一博,想吃流星这样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
王一博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拎着一个生日蛋糕盒子飞过两千公里。
在洛城,他像入水的尝试,一步步下潜甚至沉溺,最后戛然而止。他尝过失去王一博的滋味。王一博来庆城更像他意外得到的馈赠。他珍惜,谨慎,小心翼翼,但这只会让他更加忧心忡忡。
如果是一场雪,那,一定会化。
但心里那些饶幸片刻不停地挠着他的神经。
他看向王一博,手指陷进掌心,“你能忍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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