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19
- Usakii
- 2020年7月21日
- 讀畢需時 7 分鐘
已更新:2022年7月22日
包厢里突兀地安静了两秒,猝不及防的静谧,人们手中端着的酒杯或拿起的筷子都停一顿在半空。
然后是起哄声。
有人嬉笑肖战,刚才还介绍的是洛城来的老朋友,一个上午就成男朋友啦。必竟是老板,也是对自己照顾有佳的好老板,话,自然会说得圆滑。那人说,老板是怕我们抢了不成。
肖战笑着,但语气绝对正经,怕你们接受不了。
肖战这话说得足够直白,甚至比之前那一句“男朋友”的介绍更让在座的人讶异。肖战也觉得这样的说话方式不是他原有的。
他垂睫用余光瞟王一博,这人就低头自顾自地吃菜,脸上是接近木然的平静。一桌子嬉笑声与他无关,就连自己方才那愣头青式的宣言介绍好像都与他无关。
肖战不自知地脸色瞬间就变,转头直愣愣地盯向王一博,心里拱上来一口气,就盯着也不说话。
王一博也在这个当下嘴边有了笑,然后端着添满的酒杯站起来说,“感谢在座的各位让我提前转正。”
肖战又是当下就抿嘴忍着笑。
碰过杯,有人打趣说真的刚转正吗。王一博说是,刚刚。这有人引了路,这看着冷漠的男人也答了话,其他人便也似放松了似的。又有人问王一博追了老板多久。
肖战在一片热闹嬉笑声里愣了一下。
王一博说,“三年多,不到四年吧。”
这话引得一桌子近乎异口同声,“这么久?以前都没见过你啊。”
王一博就笑笑,坐了下来,没有解释的意思。肖战在旁边低声笑着说王一博胡扯。王一博挑挑眉,“是喜欢了你这么久啊。”
肖战憋着笑,“人家问的是追了多久。”
王一博说,“从我第一次提醒你吃饭开始算。”
肖战怔愣了一下。
即便他有一时冲动在那个当下脱口而出,一朝年少。但直到此刻他仍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些菲薄流年里,自我凌虐的伤口正在愈合。时间或许是最伟大的治愈师,这两年,原本他已经习惯了那种不复重来的丧失感。王一博却是教这两年时光物化成实体般铺开在他眼前,残缺,遗憾,横亘其间。
人会贪心,修复残缺弥补遗憾几乎是获知可能之后的本能索求。他和王一博说,“中间两年不算。”
王一博应该也有这种难以言明的感觉,“要补回来?”
他拿着酒杯,去碰王一博的杯子,“要啊。”
赵文宇知道的,一定也有看向他们的老板肖战的视线,那些视线里同样有疑惑和意外。男人和男人这件事,不稀奇,但也绝非大同。不然他怎么会相信并且理解当初肖战的顾忌。
一定也有不少人小心地掩饰着看向自己的视线。那些眼神里一定也有疑惑和意外。这些眼神统统让他觉得厚重难抵。
再多玩笑话,也只是玩笑。这大概是赵文宇在这一餐热闹好氛围的聚餐里最大的感触。那些在玩笑话里烘托出来的假象,甚至包括他与肖战交往过的事实,都成了一场仓促落幕的独角戏。
周遭的热闹,肖战和王一博的窃窃私语,都像绳子一般将他整个人勒紧,曾经开着他的玩笑,如今敬着王一博的酒,仿佛都是扇在他脸上,打醒他的耳光。
他找了借口离席,回了工作室。坐在办公桌前发了好一会呆,写了辞职信。他发消息给肖战,祝画展顺利。
他知道这很幼稚,他这个年纪谁还会因为一场无法成全的感情去丢掉自己的饭碗。
肖战说谢谢。
他说辞职信在肖战的办公桌上。
肖战说好的。
他在最后挣扎地给肖战发过去最后一条消息,“我以为你至少会挽留一下,就算是表面的客套。”
肖战只和他说,“这两年,辛苦了。”
王一博还是被父亲催促着定了第二天返回京市的机票。临走前一天晚上,他住在肖战的家里。房子不大,但被大画家设计装饰得精致又温馨。客厅旁连接外阳台的落地玻璃窗边放着一张大大的绒垫,旁边立着一个小书架放满了书,绒垫上放着几本大概是肖战近期在看三两本书和iPad。
几本杂志。
肖战回了房间换衣服,王一博走到玻璃窗边坐下,那一瞬间里,洛城的两年就像乐高玩具里缺失的几块,突然被嵌进搭好的模型里。他看着玻璃窗外的法式阳台发了会愣,从阳台栅栏间可以看到夜幕下的灯火。
在洛城的时候,肖战坐在他身边的时候,肖战说那是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星星,比天上的那些,更真实,更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他曾和肖战说,你们艺术家不是更爱那种浪漫的东西,天上的星虚虚实实的,多浪漫。彼时肖战还就着手里的书打他,你懂个屁。
他是不懂,只当是艺术家抽象的浪漫思维他不懂。但在洛城和肖战一起看过的那些人烟星火,等他回了京市,便成了钉在他心里,遗失在洛城再也看不到的星星。
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记下了。
肖战的房间里传出来说话声,听着应该是工作电话。王一博回过神,随手捡着书架边上堆着的几本杂志百无聊赖地翻。
肖战从房间里出来说这么安静,也不开个电视看看。
王一博没回头,肖战走过去拿膝盖轻碰了一下王一博的背,那一句在看什么还没说得出口,在他低头看下去的时候,下意识地伸手去抢王一博正在翻的杂志。
王一博顺势拽他的手腕将他拉下来。
肖战整个失去重心,直愣愣地倒下来,被王一博捞进怀里。刚才他想抢的杂志和线稿,被王一博拿在另一只手里,扬在半空。
王一博低沉的声笑得好听极了,“什么时候对财经杂志有兴趣了?”
杂志的封面是一年前的王一博,西装革履的。肖战当初在路边报亭看到的时候怔愣了许久,走过之后又折回来买了这一本。内页有一小块关于王一博的采访,内一页夹着几张线稿。
其中一张里,画的是一大面落地窗前两个人的背影。
肖战曾在书里看过深情即是一桩悲剧。他从未理性分析已经失去和依然喜欢这两件事,他只会反复将心里那些没有意义却充沛的感情画下来,在反复的构图与想象和回忆里,将那些虚妄的感情像图层般一层层盖上去。更像墓碑上反复刻凿加深的笔划,即便有风霜侵蚀,也是徒劳。
他承认这近乎一场悲剧,也承认,潜意识里从来没有真正打算遗忘。那被他当成最好的时光,烙烫在生命里,他高奉那段经历,甚至朝拜,他像造梦者给自己织了一个梦,然后将自己困在其中。
那是他新的舒适区。
后来身边走过再多人,都会被他拿来比较。即便终有一天会走远,他也不会遗忘。
肖战说自己没能成为大艺术家,却有不少艺术家奇奇怪怪的脾性和心理。他说我们天秤座就是内心戏很丰富,但不需要观众和听众。他知道自己是在这新的舒适区里以悄悄的身份分享充沛的感情,让悄悄替他说着喜欢和想念,不需要回应的诉说。
就像一个剧场,只有自己也只需要自己。唯一的贵宾席,坐着王一博。
肖战将线稿摊开,他看着那张双人背影图告诉王一博,这是刚回庆城那年,在王一博生日那天晚上画的。离开洛城两个月的时候。
他和王一博说,你以前说艺术家都喜欢虚虚实实的浪漫,我还揍了你。但那天我坐在这里画画的时候,我觉得确实挺浪漫。
他和王一博说,第二年你生日那天,我想给这幅画上色。
肖战说到这里停了一会。他朝王一博弯着眼梢笑笑,“可能——觉得没有合适的色调。”
肖战坐在王一博的怀里,他说着那些话,就像讲着一些有一点小美好又不切实际的小故事,没有跌宕起伏的情绪和华丽辞藻的煽情。
王一博静静地听,听肖战断断续续,闲聊般不加任何修饰的讲。他似乎有些迟来地懂得当初肖战说的真实和安全感。他以为空白的两年,就像悬崖之间断开的吊桥,经由肖战的手,一块一块地辅过去可以行走的路。
王一博问他,你是不是也很想我。
肖战从旁边拿了Ipad,划开之后图片里面铺满了他曾随手画下的画。他和王一博说,“大多数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画得不像,不是你。但我每次看每次画,都觉得就是你。”
他像被自己的讲述带回旧日,记起自己是如何不怀期待地将那一切供奉在心里,又在不期而来的今天,敲开棺椁般让一切重见天日,清点被他供奉或埋藏的珍宝。
他和王一博说,如果别人跟我讲这样一件事,我一定会吐槽矫情。他说,“真的要说起来,才觉得我们之间没有故事可以说。”
肖战伸手搂着王一博的脖子,脖颈相错之后,心里漫上来强烈的酸涩。他和王一博说,感觉像是自己造了一个梦,已经分不清真假了。
那一天的肖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孩子,他将说起来不真实的,觉得会被嘲笑的一切都说给了王一博听。
他说他后来看过很多次财经杂志,但再也没见过王一博。他说有一次画协的一个画家在京市有画展,他去看了,离开的时候去了王一博所在公司的写字楼。
肖战说,“当时我还想,如果这样能遇见你,我一定冲上去跟你表白。”
王一博说,“我走地下车库。”
肖战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京市经常会有画展,我去过很多次,都没能遇到你。后来想想,你又不爱看画。”
在最后的时候他揶揄说自己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可能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并没那么喜欢王一博。
“我去过。”
肖战一愣。
王一博笑笑,偏头嗅他耳根下的香,“你办的那次画展,那幅画着小狗的画,我买的。”
肖战靠在他颈窝里,隔了半晌才叫他,“狗崽崽。”
“嗯。”
他摸肖战后颈的头发梢说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听到谁暗恋谁多少年的故事。他和肖战说,“怎么到你这就要去看医生了。”
肖战笑着说委屈啊。
“不委屈。”
肖战被他弄得痒痒,笑着躲,又靠回去,“真的?”
王一博偏过头去亲他的脸,肖战稍稍退后,王一博亲上他的嘴角,轻咬了一口他的嘴唇说,“喜欢你这么久,我很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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