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冬夏 27
- Usakii
- 2021年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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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梁渠也怔着了。这样两副面孔同时出现,即便是梁渠这样常驻S城的警员也甚为少见。虽是一直知道肖氏有对双胞胎,此前东南区眼镜的供词里也是一样对这两兄弟分不清楚,把肖遥当作了肖战,但亲眼见着,还是有不小的冲击。
梁渠甚至瞟向自己的外侄子,心想着这咋呼小子到底分不分得清自个儿跟谁在谈恋爱。
他这一眼瞟来,就听见王一博喃喃一声,“……肖遥。”
只是这遥字的尾音像被吞了似的。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做任何表情都会让人有种心疼的错觉。梁渠无端想及方才他与王一博说的那些话,心里冒出个响动来。
穿着白大褂的“肖战”垂眼看看王一博,门外的“肖遥”走过来,给梁渠的招呼也没打,直接走到王一博床边,“王警官。”
他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走进这门,也是听见了王一博见到他下意识地叫出来的名字,“好眼力。”
仅仅六个字,偏是顿了一口气的时间才说出口。但语气是竭力地想要像从前那般,像他以肖战的身份调侃这小警察时一般地轻松、戏谑。
他能站在这里,已然知道这间医院早在肖遥的布控之下。但凡他明示了王一博,只怕王一博连这医院的门都再也踏不出去。
肖遥穿着白大褂已经让人先入为主。王一博死里逃生,这前后经历的事情够他琢磨上好一阵子。他为王一博开脱,理解王一博,试图说服自己,安慰自己。
这世上哪有什么“纵人山人海,一眼识君”的浪漫无双。
王一博冷眼睥来,真真是比肖氏那院里化雪的风还要刺骨。他还是会难过,王一博没能认出他来。
大概他骨子里终归是藏着浪漫的人,会不切实际地想象,一定有一个人只需一眼就能将他认出来。
他有多喜欢这个人,就寄了多少希望在这个人身上。
王一博没再看他,更是不接话。这就是王一博以往对待肖遥的态度。他被心里有剥不掉的难过裹缠着,也不知道这值不值得自己高兴一点。
外头的阳光盛开,病房窗户的百叶帘子将光线切开,条条缕缕地铺进来。
王一博没吭声。
“肖战”的手扶上王一博的肩,又极自然地顺着王一博的手臂落下来,就着床边椅子坐下,握住了王一博的手。
大概窗边阳光太盛,被“肖战”握着的王一博没甩开的手,扎得“肖遥”眼睛都刺刺地疼。
他听着王一博冷着脸冷着声地问自己,“你有什么事。”
逐客令。
他笑了个气音。这口气梗在他心里头实在是太重,重得他整颗心地在不断地下沉。
“也不是什么大事。”
装作漫不经心或是不以为意,这么多年他早就练得炉火纯青,很多时候连他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无所谓。
他抱了双臂在胸前,瞟一眼切着阳光的百叶窗帘,化雪后强盛却依然没什么温度的阳光落进这开了暖气的病房里,倒是温暖得很。暖得又叫不知打哪涌上点酸涩来了。
他心里自嘲,也是不知道自己竟还有这骄矜的时候,“随便来看看,顺便再玩玩王警官分不分得清我们的游戏。”
他本不该不死心地走进来。就像肖遥说的,这世上真正能一眼分清他们的只有他们的父母,而这两个人都选择了肖遥。
王一博与那些人并不差别,分不出来是常情。特别的,只是自己被心里那份钟情加持,多了些执念罢了。
回光返照的阳光终于黯淡下去。
王一博回握了“肖战”的手,用力的手背的青筋都比平常凸起得更明显。
“肖战”说,“你握疼我了。”
王一博偏头看向“肖战”,“娇得你。”
窗外的枝桠被风拉扯,那些黯淡清冷的冬日阳光全部的,全部都被摇得破碎不堪。
医院大厅穿堂而入的风似乎叫人更加清醒,却也是呼呼作响地叫人耳聋。来往那样多的人,嘈杂的人声,错落的脚步声,所谓的“保镖”皮鞋清脆地磕着磁砖地面紧紧跟在身后的声响,明明听得到,也不过是过耳风罢了。
这样的事,自己早就习惯了,算不得什么。
肖战这样想,嘴边就添了些散漫不经心的笑来。
说起来王一博或许还比不过曾经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他从来不信什么情根深种,那些轻易就能得来的喜欢里或许也有过不少的深情,只是自己不在意罢了。
王一博的喜欢能有多值得。
和王一博本就是各怀心思的合作,当初自己就是以自己“可利用的价值”钓了这男人上钩,怎么安逸了一段温情时间,竟忘了呢。
肖战突然想起,关于北边的明面上合法的军火生意掩饰下的暗疮,王一博该搜证的应该也搜集得差不多了。
关于父亲,一切也都水落石出。父亲未曾受制,肖氏的生意一直不干净,王一博要查的桩桩件件都与父亲有关。
自己能怎么办。
他走出医院,来时肖氏送他的车在外头侯着,冷白的阳光还是叫他眯了眯眼。
他突然觉得这样也好,他好像不那么不在乎失去自己的身份,也不怎么计较分不分得清这些事。
保着王一博的命,让他继续借着和自己曾结下的关系放手去查他想查的事,就算是自己从这小直男身上得了这些温情之后给出的回赠。
对王一博,他不曾食言。
“肖遥”走后,王一博便说想躺下,声音低沉又哑,听来倒是显着憔悴。他这躺下,又突然看向梁渠说,“叔,给我剥个桔子呗。”说罢,又笑了笑,添,“好久没吃您剥的桔子了。”
梁渠看了他一眼,即刻就是笑,“这受了伤倒是会撒娇了。”梁渠边往旁边拿了个桔子过来,边说,“是好多年了,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病房里穿着白大褂的“肖战”看着梁渠剥桔子的手。那头梁渠继续说,“你这一受伤,我真是后悔让你走警察这条路。”
“肖战”在这个时候起身,同王一博说,“你先好好休息,跟梁队说说话。”
“肖战”一走,梁渠剥桔子的动作也停了,“这间房,陈威在你去做手术的时候排查过,没有监听。”
王一博没吭声,只偏头盯着窗户,看不出情绪。
梁渠听着胸腔里一声嗟叹,半晌才说,“原以为是陈威瞎胡扯的,我也想着你有这卧底的素质,再不济也不会喜欢个男人。”
“我也以为不会。”王一博终于开口。
他是真的不曾想过,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是这样的吧。他曾在确认喜欢上肖战的时候,也这样想过。
到如今,他也说不清楚是肖令海受制于人的戏演得好,还是自己不够理智地有了饶幸,潜意识里信了肖战说的一切与肖令海无关。
所谓饶幸,才是人真正的希望。
梁渠看了眼房门,转回来继续说,“肖氏那二公子这一来,怕是来示威的。”
明面上的重大嫌疑人,不仅若无其事,进了这门全然不给他这个缉毒队长面子。
王一博笑了声,很轻很轻的一声。
梁渠说,“感情的事你自己处理好,孰轻孰重应该不用我提醒你。”
“处理好了。”王一博当即就回。
梁渠一愣。
王一博转回头盯着天花板没说话。
梁渠陡然意识到,“门口那个——”
王一博笑了笑,嘴角挽起的弧度时有时无。他其实笑不太出来,他可不像那肖太子,不想笑的时候,也能笑得那么好看。
“他应该也意识到了肖氏并不像他以为的,在肖令海所谓的金盆洗手之后并不是真的洗白了。”
应该也想起了他们那一个“相互利用”的合作。如今肖令海并未受制,肖氏内部并没有内乱,这个合作就成了王一博单方面的利用。
王一博继续说,“叔,当初肖战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你也是这么个意思吧。”
肖氏太子的喜欢或真或假都成了通向肖氏的捷径。24小时证人保护计划,新闻发布会,都是梁渠乐见其成的事情。
这原本看起来的确是一个可以共赢的合作,就算一开始王一博就意识到肖氏绝不像肖战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场合作很可能是他单方面的利用。
肖令海是肖战的父亲,肖战如何假想肖令海是肖战的事,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王一博及其身后的警方要做的事。
唯一的破绽,就是王一博也意想不到的,他会真的喜欢一个男人。于是,这场早就预料到的单方面利用,就成了压在王一博心里的巨石。
梁渠默认了王一博的说法。
王一博继续说,“虽然一时不能确定他们为什么会互换身份,但绝对不是来跟我玩一个分不分得清的游戏这么简单。但互换身份这种事,肖战一定是被迫。”
“你确定后面进来的才是肖战?”梁渠不解,“你怎么看出来的?”
王一博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被穿着白大褂的“肖战”握过的手,笑,“就像我说他是被迫的一样。真正的太子爷,其实一点都不像太子。”
挑畔这种事,肖战在肖遥面前,做不到。
王一博的视线有些失焦,盯着天花板的眼睛太久没眨,泛了酸。肖战那个人看起来大咧咧地无所谓,心思其实比谁都细。
北边的生意应该是肖遥或者肖令海为了安排肖战出国同时对自己下手做的辅垫,所以肖遥才会按兵不动。而自己借由担心肖遥出手所做的接送保护,如今在肖战眼里,怕是全当做了对肖氏的搜证。
心细而无自信。
肖战不信任肖氏的人没错,但无论该不该信任的都选择不信,更多是缘于肖战本身的不自信罢了。
不信任自己,不外如是。
梁渠听完王一博对肖氏北边企业的调查汇报,还是将手里的桔子剥干净了皮,分成两半放进王一博手里。
王一博抽回手,“嘴里好苦。”
梁渠看了他一眼,把桔子裹上剥开的桔子皮放在床头,“
梁渠从来没有让王一博去当卧底的打算,但还是阴差阳错的做了这“特殊”形式的卧底。彼时他还想着总归明面上能护着这孩子。
如今听到这些进展,梁渠这脸上的笑也瞧不出太多喜色,“要是觉得苦,趁现在脱身还来得及。”
王一博笑了,“说什么呢,叔。”
他侧过来脸看着梁渠,往床头拿桔子时扯到伤口疼得他呲牙。
梁渠想替他拿,却被他挡开了手,固执地坚持自己拿了桔子摘了一瓣塞进嘴里。
还真是,食不知味。
王一博一连吃了大半个桔子,渐渐尝出点酸味来,“真酸。”
他呲着牙,剩下半个真不想吃了,“别人做卧底丢的是命,我这算得了什么?”
丢掉一个喜欢的人,在身上打几个枪眼,真的不算什么。
嘴里弥留的酸味太重,酸得他眼底都起了雾,他又说,“这桔子,真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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