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冬夏 29

后来的几天风平浪静，“肖战”正常地去医院上班，偶尔去一趟公司。“肖遥”也一样，去北边工厂，回家，除了经常加班回来得晚。警局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陈威和孟真除了天天在训练室对打一会，就是去射击场玩枪。整个S城自毒枭光头和眼镜被抓，窝点被捣毁，一派详和。突击检查连摇头丸K粉这种都没摸到过。

这让王一博不止一次地觉得这一整个身份对换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

王一博是真的不止一次这样怀疑过，然后刻意地开始在“肖战”身上寻找与肖战的不同。但之前那些让王一博觉得是在挑畔的举止，“肖战”再也没在“肖遥”面前做过。除了吃饭坐在邻座，“肖战”不再刻意给王一博夹菜盛汤。吃过饭各自回房，好像也只是顺路从同一侧楼梯走，再在先抵达的王一博的那间房门口，说声晚安或明天见。

“肖战”不再挑畔，“肖遥”在家与之碰面的机会反而愈发少了。“肖遥”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偶尔听人提起，不过是其他人眼里见惯不惯的加班或是应酬。

王一博辗转难眠。

手表夜视模式显示时间十一点四十，王一博从床上坐起，在床边坐了会，起床去喝水。房间里佣人在睡前送来的水壶倒出来的水刚没过玻璃杯的杯底。

王一博可以叫二楼值夜的佣人送，但他拎着水壶出了卧室。

一楼餐厅旁的吧台有饮水机，另一边厨房里有直饮水。肖令海讲究，后院打了井，平时供给老爷少爷们的茶都是用烧开的井水。进水烧一遍，多余的在保温瓶里，冷了要么佣人们换去自己喝，要么就倒掉，也不会烧开第二次反复利用。

饮水机里的水除了泡泡咖啡多半摆设，直饮水除了下人们接水放去自己房间喝，王一博也没见过谁倒来给肖氏几位矜贵的爷用。

王一博无所谓，队里呆着的时候喝热水瓶里的水，万一半夜没了又懒得去热水房打水，生水也喝。再说出任务在什么荒野山里有生水雨水喝都是恩赐。

眼下他是真渴，在床上滚了几个小时，口水都滚干了人还没睡着。王一博觉得自己可能是睡早了，天天躲瘟神似的九点就晚安，关在房里没东西打发时间，瘫床上闭着眼睛尽瞎想。

“肖战”安份得让他紧张，最近两天，和“肖遥”连个面都没碰上，更让他紧张。

厨房有人，王一博原以为是哪个下人，走近了才猛地停在距离厨房几步远的地方。厨房里的人回头看过来，又再看回去。

是水倒进杯子里的声音。

王一博突然发觉自己没法确定里面的人是肖战还是肖遥。他也奇怪，自己从来没有觉得分清肖战和肖遥是很难的一件事。在这个当下，他越想分清越怕出错，就莫明觉得越分不清。

他希望是肖战，他需要一点时间和机会，一点就好。

对方没有给他一点提示。

王一博走进厨房，将水壶放在流理台上，一声不吭地背靠台子站着。对方端着杯子里剩下的半杯水转身就走。

王一博想都没想就伸手拽人。他没把握，可能是肖遥故意做戏摆出这幅样子让他误会，也有可能是真的肖战。

他的确不是个做卧底的料，梁渠不让他做卧底不是小看他。原本王一博想得好，谈个恋爱不就那么回事，分分合合那么多日子照样过。他有任务有职责有必要做的事情，就当他变心了，肖战难过一阵子也会好。

事实是，放不下的是他自己。

王一博拉着不知道是肖遥还是肖战的人拖回厨房，他也不点名，只问对方，“跑什么？”

王一博盯着对方的眼睛，仍不放弃地想找出蛛丝马迹让他辩认。

一模一样的眼睛，现下长睫颤颤地和他对视的样子都是真正的肖战曾在他面前有过的。

对方一声不吭，就无声挣扎。

王一博希望是，种种迹像都表明是。肖遥没有理由不和他说话，没有理由逃开。

越希望是，就越觉得是。

对方越是无声挣扎得厉害，王一博心里的无名火就烧得越旺。他是没出息，现在这个局面无论肖战表现出什么样子，他都好不了。

王一博脑子里有个更糟糕的念头。

“肖战！”

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对方无声的挣扎突然停了一下，又开始挣脱，“放开！”

王一博越觉得是肖战就越不敢信，他那个糟糕的念头毫不犹豫地付诸实践。

“到底是不是你！”

根本不是王一博能认出肖战，而一直都是肖战能让王一博确定他是。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提示，不如由他自己破罐子破摔。

他们的动静太大，或是厨房外的来人趿着棉布拖鞋走得太轻，王一博压根没能听到脚步声。

待他听到，来人已经走近厨房，几步开外将厨房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王一博和男人贴得极近，几乎要吻在一起。

一模一样的脸，无声地看了他们一会，拿着手里的玻璃杯走进厨房，走到水槽边背对着他们，才说，“两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非要大半夜跑到厨房来接吻？”

水声将声音里的低哑和不稳完美掩饰。但王一博心脏一抖顷刻慌得要命，也难受得要命，

王一博松了手，方才被他压在柜边的“肖战”开口，“谁知道这大半夜了，还有别的人会跑来厨房？”

果然是个糟糕的念头。

“肖遥”没说话，他根本也不能说什么。

王一博已然从这两句话里知道了大概，“肖战”多半是知道“肖遥”晚上会来厨房倒水。

“肖遥”最近总是加班到十一二点，回来总是会先来厨房喝水，再端杯水上楼。

这让王一博侥幸也按耐不住地当成了某种机会。相同的，“肖战”若是有心也一样会察觉，即便“肖遥”今天破例没出现，凭“肖战”的心性权当多玩个了游戏无足轻重。

这些天的风平浪静是“肖战”给的假象，会让王一博分不清，也刺探王一博有没有察觉他们调换了身份。

“肖战”揉了揉被王一博抓疼的腕子，“王——”

王一博陡然一拳砸在他们身边的置物柜上。

置物柜上的物件摇摇晃晃，丁零当啷地撞在一起，柜顶的矮花盆转了两圈砸下来。

王一博没有别的办法，这个糟糕的念头是最好也最蠢的将计就计，“所以你刚刚是在耍我？”

他这话是对着“肖战”说的。

不管内里如何，明面上刚刚与他纠缠的人是“肖战”，是他名正言顺的恋人，“肖战”的躲和挣扎都说不过去。

王一博是真的生气，气自己也气肖战。语气听来足够真实，“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把你认作肖遥？”

“肖战”一愣。

“肖遥”倒了大半杯水，没像往前一样喝掉，再倒一杯带回房间。王一博根本不会在意他走不走。

王一博在和“肖战”说话，在和“肖战”生气。王一博的声线很低，在耳边低声说话都能让人心痒。眼下倒是成了刀子，捅得“肖遥”指尖都在抖。

王一博在和“肖战”说，“我还追问是不是你，我拉你你还让我放开，想亲你你还躲？！你有病是不是。”

一派小直男作风，一连几个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把楼下的“肖战”问懵了。

“肖遥”上了楼，在厨房里的两个人再也看不到他的时候，飞快地走回房间。脚步依然没有太大声响，不想被人看到他仓皇逃跑。刚刚在楼下，他应该很淡定，表现得很好。

肖战冲回房间，关了上门。玻璃杯砰地一声砸在桌上。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为王一博心心念念着肖战高兴，还是要因为王一博也一样分辩不了他们感到失望。

以前老辈都说人要是倒霉起来，凉水都塞牙。喝一口水呛得他眼泪都来了。

要是他下楼的时间再晚一点，是不是就要亲眼看着王一博和别人接吻。现在呢，按王一博的脾气，会拽着“肖战”回房间，把刚刚未尽的兴和脾气翻个倍地发泄出来。王一博做爱的时候狠，操起人来就是要把人操服的劲，事后又给尽温存。

仅仅这样一想，就让肖战打了个颤，下面起了反应。肖战倒在床上勾头捂起了耳朵，反而好像能听到王一博的那间房间里色情的叫床声和王一博酥人的粗喘声。

他有点自虐地想，王一博在和肖遥做的时候，就像曾经他被操狠了失控了，王一博会不会发现“肖战”和自己的不同。

王一博生气地转身继续倒水，耳朵认真听着“肖遥”上楼。“肖战”仍站在置物柜旁。脚边是砸落在地的陶瓷花盆。

不是什么贵重玩意，放在厨房的装饰沾了油污不会清洗，佣人会扔掉换一批新的。常换常新，看着总是新鲜。

王一博的耳朵都气红了，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

“肖战”在王一博身后说，“你之前一直分得清我们。”

王一博盯着灌水的壶口，感觉像听到肖战在问他。王一博说，“分不清。”

这话他想和肖战说。他不想替自己开脱，刚才的确认错。说来说去分不分得清不在于他，在于肖战希不希望王一博分清楚。

但王一博太想见肖战，太想见，看一眼说一句——看一眼就行。无论是不是他都当作是肖战，破罐子破摔还是将计就计，王一博都在坦白，只靠他自己根本辩认不出，但他只会想到肖战，只想肖战。

可笑的是，这多像渣男跟别人亲热做爱然后跟你说我心里想的是你。

多心虚的自我暗示和开脱。

“分不清？”

“肖战”在他身后笑，“那我说，我是肖遥。”

“随便你，你爱是谁是谁！”

王一博扣上水壶盖的动作特别用力，声特别响。他像真的赌气吵架的小情侣，“你乐意我把你当肖遥也行。”

他拎着水壶大步走开，“你高兴就好。”

王一博上楼的步子越跨越大，这样你是谁我是谁的游戏绝不止今天。更要命的是，他还没想好，肖遥若跟过来，他该怎么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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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引号是假的

没引号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