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31
- Usakii
- 2021年10月12日
- 讀畢需時 8 分鐘
已更新:2022年7月23日
十一月,巴黎的天气很阴冷。寄宿家庭的女主人在这个时候选择出去旅行。
女主人是王锦丽的朋友,华人,也是肖战做设计学徒的老师。女主人的中文名字叫尹珍,她让肖战称呼她珍姨。珍姨的丈夫在很多年前过世,也没有孩子,一直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尹珍很喜欢肖战,她说如果她有孩子的话,应该也和肖战差不多大。
尹珍想带肖战一块去旅行,她说回国旅行,顺便看看她的丈夫,他的骨灰葬在了中国老家。每年尹珍都会选择这个不太适合旅行的季节回国旅行,看望她已故的爱人。
肖战说要开课了,并且尹珍留给他的一些练习和整理的工作没有完成。
这都是借口。肖战只是觉得这一趟旅行并不适合带上他这个外人,况且,他说不上是不想还是不敢回去。
“你在假期也没有回去。”但尹珍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很快就自己接了话,“我倒是很希望你能留在这里,这让我的生活也变得完整。”
肖战看着她。
尹珍笑着说,“你让我有一种当妈妈的感觉。”
“抱歉。”
听到这个回答尹珍很惊讶,“为什么抱歉?”
肖战不知道怎么说,但他听到妈妈两个字第一时间想到就是道歉。
尹珍没有让肖战为难太久,她大概想到了一些原因,或许不对,但她还是说出来,“我并不是说你让我操心,相反你很乖很省心,跟你相处非常愉快。还是那句话,如果我有孩子的话,就像你这么大。所以有时候我会把你当成我的孩子看待。这是令人很愉快的事,你不应该抱歉。”
尹珍从来没有问过肖战家里的情况,以及为什么假期也不回家。肖战想或许尹珍都知道,毕竟她是王锦丽的朋友,据说尹珍曾经也负责过王锦丽拍的一些电影和电视剧里的服装和布景。
肖战没去考究,但在尹珍的工作室他曾见过很多类似的设计草图。偶尔他会想,如果真有一天王一博去演王锦丽的戏,尹珍会给王一博设计什么样的服制。但很快,他就让自己去停止这些与王一博有关的想象。
尹珍给肖战备了一间独立的画室,也可以说是办公室。肖战很喜欢呆在那里,当然他也会去户外。只是刚来的时候他总呆在那里。十一月来到巴黎,他常常在画室呆到晚上,甚至睡在那里。
尹珍说,“你这样让我感到很难过,会让我觉得你并不喜欢住在我的家里。”
肖战觉得或许是受到了这座城市的熏陶,尹珍说话很直接。虽然有些不同但这样的直接还是让他想到王锦丽,然后反复地,想念王一博。
肖战是一个不愿给人添麻烦,更不愿让别人有负担的人。于是他不再在画室呆到晚上,他和尹珍一起回家,曾经也陪尹珍一起下厨。
连厨房也总让他想到王一博,尤其是做早餐的时候。王一博很爱吃cheese,尹珍的冰箱里总有吃不完的cheese。
但在一次肖战走神被刀切伤手指之后,尹珍不再让他下厨。
“只是切伤了左手指,没事。”
尹珍说,“你在走神,看起来不像什么愉快的事情。留下的伤疤都会提醒你这些不愉快的经历。但设计师应该保留美好的体验,才能不断设计出令人愉快和赏心悦目的东西。”
尹珍说肖战的画总让人觉得压抑。那些不是设计和练习需要的画,是肖战在画室呆着的时候随手画的,也有户外的。
“我看过很多文字,塞纳河几乎成了美好的代名词,河畔的风都是浪漫的故事,但在你的画里不是这样。”
那个时候肖战已经不再是只呆在画室里画画,他会去户外,和刚来巴黎的人一样,去一些知名的地方。但他在一个艳阳天里画下的卢森堡公园一角,尹珍也这么说。
在卢森堡公园,肖战想起了肯辛顿,那里也有葱郁的草地和葳蕤的梧桐。
那个时候的王一博还小,在草地上和他挤在一起,靠很近,认真的数小草。
六月,肖战通过了ENSAD的重重审核和考试。尹珍夸他了不起、尹珍总是把很多夸赞的词汇用在他身上。
尹珍说,“你很优秀,很棒,如果我有这么出色的儿子,我会非常骄傲。”
肖战从来没从妈妈那里听到过这样的话。他很感激尹珍,也感激王锦丽让他来到尹珍这里。尹珍的出现似乎让他已经失去温度的日子鲜活了一点。
即便阳光始终照不进他心里。
除了完成课业项目以及尹珍留下的工作之外,肖战仍然有很多时间。他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画各种随笔画,画他在巴黎见到的一切。
在咖啡杯上击碎的雨滴,一片灰色人海里的红色雨伞,咖啡馆里安静坐着的客人和忙碌的侍从。修道院褪色的彩色玻璃,停在教堂十字尖顶上的飞鸟。
在酒吧吧台抽烟斗的男人。
他知道,他在想念王一博,即便他在画画的时候脑子里没有一丁点儿关于王一博的东西,即便他就是为了不去想王一博才不停地画画。
他希望尹珍或者导师可以给他更多的事情做,专业项目是既定的,所以他总是问尹珍,“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或者学习的吗?”
肖战总是礼貌又谦逊。尹珍很乐意让他尝试更多东西,但最初的日子里尹珍也常和他说,“不必拘束,年轻人该有年轻人的样子,你应该活泼一点。”
肖战学的平面设计,跟着尹珍也会作一些服装和饰品设计。接到项目的时候,肖战除了上课,小组讨论,就是和尹珍以及其他助手在工作室忙到天昏地暗。
他需要这样充实的生活,也很喜欢,才能让他没有时间去想一些让他矛盾和痛苦的事情。但他总是戴着那块爱彼手表。
那块表很沉,在很多时候都让肖战错觉,沉得让他抬不起手。
这种时候肖战就会和自己说,只是忙累了,然后又继续画画。他会喝很多咖啡,工作室附近就有不错的咖啡馆。当咖啡也不起作用的困倦来袭,他就能好好睡一会。
尹珍家里有咖啡机,他随时都可以给自己弄一杯美式。常温的,不加糖。
咖啡因和安眠药,咖啡因更容易得到。
十月,肖战的作品被尹珍收录进自己的作品集公开发表,肖战第一次在公开出版物上看到自己的画。
虽然只有一幅画,不值一提,但他很高兴。
尹珍说,“难怪锦丽总向我推荐你,你真的非常优秀。”
肖战很惊讶,尹珍说,“你父亲和锦丽很久之前就向我推荐过我。他们说如果你能来当我得学徒,我应该很快就会失业。”
尹珍告诉肖战是在锦丽某一部电影的庆功宴上。那是两年前,肖战刚刚高三毕业的时候。
十一月,尹珍如期回国旅行。
在巴黎整整一年,肖战二十三岁。他在想,王一博十七岁了。
肖战偶尔会想或许王一博有了新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也或许还和从前一样。但他总会先想一些不好的,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爱得轻一点,想得少一点。
这一年,肖战和王一博之间没有任何联系。除了洗澡,他总戴着那块手表。
或许因为常戴,表带也有磨损的痕迹。手表上原来就有划痕好似也变得更加明显。
肖战觉得应该去换一副表带,因为他还需要戴着这块手表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可以自如地面对王一博,以及之后可能发生的一切。
在他觉得能承受得起的那一天。
华人女销售走过来维修柜问他需不需要看看新的款式,限量100只。肖战下意识地抬头,顺着店员手指的方向,看向店内大门进来正中的位置。
巨副海报占据正中的空墙,旁边装饰着爱彼历史以来几款经典表的放大表盘。
肖战刚从手上摘下来的手表脱手,沉重地砸落在地上。
华人女销售在捡手表。
肖战看着海报失去思考和呼吸的能力。
画报上是战后硝烟未散尽的废墟,少年正从尘埃和残骸里爬起来,破损的衣物,带血的伤口,让少年散发着男人的魅力。
冷然而锋利的目光睥睨残损的世界。
力量和重生。
在废墟里蜕变成男人的少年脖子上,有深色的伤痕,一根银色的带锁的项圈。
干枯的心脏像铁炉上的烤栗子,忽然爆开。呼吸不能的痛感里有奇怪的让人鲜活起来的快意。
肖战看着那副画报,没有听见华人女销售温柔好听的声音。他的脚被钉住了,目光也被钉住了。
他的眼里飞快地蓄满泪水,睫毛失控地颤抖。
华人女销售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肖战猛地回过神,揉着眼睛掩饰那些险些涌出来的眼泪,从华人女销售手里接过手表匆匆离开。
十二月的巴黎真的很阴冷,走路带起的风都仿佛吹进了骨子里。
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至少不再像刚来这里的时候,爱得那么重,让人喘不过气。
就像他习惯了常温不加糖的美式,习惯了没有王一博的日子。
或许在不久之后可以回一次国,然后平静地站在王一博面前说一句我回来了。如果王一博还爱他,或许可以平静地在一起,或许不会。
即使王一博不爱他了,他也不会太难过。总能逃过一劫。
但只是一张海报而已,已经在那一刻夺走了他的呼吸。
肖战跑去了工作室,将自己关进了画室。手表一直没来得及戴上,一直在手里攥着。拿起画笔又放下,点开搜索引擎,却又停了下来。
为什么还要去求证王一博是不是成了大明星,为什么还要担心自己和王一博还有没有可能。明明一直在做着王一博不爱自己,自己也能淡然接受的努力。
少爱一点,少在意一点。
画报里依然戴在王一博脖子上的项圈仿佛勒住了肖战的喉咙。搜索引擎里王一博关联下的第一条消息就是戴着项圈的少年。
根本来不及想就点开。
一个视频。
棒球帽再扣上外套的帽子叠戴,根本认不出是谁。只有视频上的文字一再标注“知名导演王锦丽的儿子王一博疑有意进军演艺圈”。视频下边有附文字,大段营销号常用的形象气质夸赞之后,“王锦丽的团队未就此作出任何回应且拒绝采访”外,然后着重点出王一博脖子上配戴的饰物。
有网友觉得是标新立异戴着挂锁的项圈,也有网友觉得不过是造形别致的 choker。
关联的信息很多,“疑似”之类的字眼很多,但再多关联新闻,也没有营销号提及与王一博真正相关的内容,比如背景资质这些。这更像是造势营销,所有重点都在王一博本人的形象,以及“知名导演的儿子”这个标签上。
曾经他总是给王一博冠上“他的Angel”这样的标签。
肖战静静地坐在电脑前,想着王一博真的要当明星了,不知道自己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
项圈并不能代表什么,就算仍戴在王一博的脖子上,他手里也没有束缚的链子。但他还是获得了巨大的,也令他恐慌的满足。
他想笑,也想哭,有无数令他不知所措的情绪正在飞快地滋长。
肖战关掉电脑重新拿起铅笔,安静地画画,一点声音一点情绪都没能发泄出来。
Bình luậ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