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街 02

一个月不到四千工资，一天扣一百对肖肖是个不小的打击。这事儿跟穷富贪财没关系，肖肖五好青年生活小康，不是缺这一百块。

是单纯心疼。

肖肖回去还跟奶奶讲，聚众斗殴这么大排场已经扰乱居民正常生活了，派//出所的怎么不给那些混混抓起来。

奶奶耳朵不是特别好，这个“不是特别好”在于肖肖觉得有时候奶奶耳朵特别灵，有时候说啥都听不见或听错。

比如今儿这个，奶奶听完他说，就忙抓着他的手跟他语重心长，“枪打出头鸟，这打架的事儿多了，你看谁去报警过。”

这么一说肖肖还真想报警，只是回头想想事发当场没报警，现在来报可能也治不了那伙人。不过这想法也就一时，归根究底还是想起被扣了一百块，再究底，今儿突然后脑勺长反骨，还是因为竞岗的事。

晚上要加班，肖肖给家里打电话告诉奶奶会很晚回去，一楼的门不要反锁。电话一直没人接，肖肖想着等会再打。

交情好的部门同事也加班，闲聊几句又说起竞岗的事。当然也替他鸣不平，工作能力摆在那儿，从上到下都是好评，反正说来说去中心思想就是觉得这次人力资源改革肖肖必有一席，结果却没有。

肖肖给说得有些丧气，要说升一级能有多大权到也不是，涨将近一千工资是最直接的。出来上班不就为了多赚钱么，兢兢业业不就想从某些形式上得到认可么。肖肖自认务实派，口头表扬顶个屁。

同事兼好友的陈可突然神秘兮兮地压着声跟他讲，“晓得这次我们部门的副职是谁么？”

好奇性人皆有之，但在单位小道消息获知率和获知程度上，肖肖常觉得自己跟陈可不是在一个单位上班。

陈可说了一个肖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人。

陈可说，“人家的妈可是从去年年底就开始活动了。”

“那不等于养个闲人？”

“能力是备选，硬关系才是硬道理。”

肖肖看着电脑上开着的工作方案，突然不知道自己干嘛加这个班。

陈可说，“要么你也去局长那走动走动。先去探个口风，看着情况再送点儿？”

肖肖想想自己跟局长工作上的交道都没打过几次，人从去年就开始活动，他这临到节骨眼上才来事，是不是显得目的性太强了点。

发呆发半天，都没决定去不去，脑子里却在想该送什么礼。刚才想着干嘛要加班，结果还是兢兢业业地加班到十点才回家。

小电驴的后视镜因为之前的三四桥事件折了一边，换个新的五十块，肖肖没换。陈可说他太省钱了，肖肖不同意这说法。

“省钱就不会请你吃宵夜了。”

“那叫抠门。”

陈可又指那折了一边的后视镜，“这就别省了，安全第一。”

原本肖肖是觉得不太需要这东西，小电驴除了折了一只后视镜，也没遭受其他伤害他就没修。骑上小电驴回家，变道的时候肖肖下意识瞟后视镜，原来还是需要的。

这么一想，成本又涨五十块，再算上那瓶跌打药，十九块。这根反骨长得有点贵。小电驴骑回家二十分钟，算完账又想到送礼送什么，一个月工资起步肯定要的，局长不喝酒不抽烟，但除了烟酒肖肖也想不出送什么。

东想西想开到三四桥才想起来，路过蛋糕店没买点蛋糕当明天的早餐，丧气的时候格外适合吃甜品。

开过三四桥转弯就是南宋城墙，城门深度大概五六米，黑灯瞎火，靠着拐弯处和城门另一端的路灯打进来一点光，相当于没有。

老城区路也烂，城门下边这五六米尤其烂，坑坑洼洼。到城墙肖肖就下车推着电驴走，走进城门，突然传来啊的一声伴着撞击的闷响。

肖肖吓得一激灵，电驴都没扶稳哐当倒向另一边，自己差点也跟着倒。

Lion掐着一个男人的脖子给人顶墙按着。这两人都看着他。

人渣。

肖肖扶起小电驴继续走，过城墙拐弯就到家。

到门口，肖肖才想起加班时打算“等会再打”的电话彻底忘了打，奶奶年纪大，时常会忘了他有没有回来把一楼反锁。

果然，大门反锁了。不用再去翻墙试后门，奶奶虽然会忘了他回没回家，在不在家，但睡前反锁一楼的门从来不会忘。

肖肖敲门喊奶奶，敲了会就变成砸门吼奶奶。

老城区很安静，住这里的大多是老人，顶多带着小孩，睡得早，很安静。肖肖的砸门声在空气里有了回声，但门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说里总有巧合，生活里的“不顺”常赶集。但小说里的巧合是为了主人公们的靠近和拉扯，生活里的肖肖只能坐在门前台阶上感叹命运多舛，拿着手机反复思考要不要叫个开锁匠来开锁。

主要问题还有他没有开锁匠的电话，是不是得打114。

肖肖没打114，给陈可打电话问能不能去他那儿混一晚。电话里陈可没心没肺笑得好大声笑好久，笑得肖肖也笑了。

陈可说行，正好他女朋友不在。可说完了肖肖又犹豫，他不太喜欢跟别人一块睡，陈可家两室一厅，父母住着一间，他过去要么跟陈可睡要么睡沙发。

陈可家沙发是镂空木头的。

犹犹豫豫推着小电驴又往城门泂走。城门洞里传来好多人的声音，骂骂咧咧口气很凶混在一起。

肖肖停在城门洞看，人影绰绰看半天才看清大概轮廓，应该是一群人打一个，或者说是一群人里好几个在打一个，其他替补见缝插针轮流上。

毕竟只有一个目标，一窝蜂上去也没那么多余地给那么多拳脚发挥。

拳拳到肉的闷声听着都疼，神经下意识反应让肖肖不自觉地呲牙甚至想倒抽一口凉气以示敬意。不过被打的那个还手也挺凶，挨着打也不顾，打人的时候更不要命。逮着某一个就往墙上撞，被打倒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一块倒，拉倒了就给人往死里擂拳头。

肖肖一等良民，从小乖到大，看着看着就有点发慌。拿手机报警，退回墙角另一边大声说，“110吗，城墙这里有人打架，快打死人了！”

报完警，听着声。

还在打。

想探个情况，小电驴突然倒了。

小电驴被踹倒，险些砸到肖肖的脚，肖肖人没看清就给人揪着领子往地上摔。他好歹也是个183.6的大高个，好好站着没那么容易给人撂翻，本能还手还是会。

捏拳头挥过去，打中眼前这个，后背却挨了一拳。肖肖被围在中间，再是个大高个也没用了，被人一边拉一胳膊，定在那儿挨打。果然是枪打出头鸟，见义勇为不容易。打他那混混歪脸斜嘴地以为自己很酷，嚷嚷着叫你报警，爽了？

长这么丑，摆什么造型。

垂死挣扎也是挣，肖肖抬腿踹，就乱踢。对方人多势从，踢中是运气，踢不中正常。还没见踢没踢中，跟他放狠话那混混脑袋后面突然扬起一板砖。

肖肖只在电视剧和电影里看到过这种血淋淋的战损妆，正常人见的都得愣，这跟性别没关系。不过肖肖这会也算晓得了刚才被一群人殴打但还手更不要命的人，是Lion。

够战损，黑色T恤很脏，脸上额头都有血，露出来的手臂上还有划拉的伤。表情够狠，拿板砖拍人下手也够狠。

肖肖觉得要出人命，但他不是白莲花总不能上去拦着Lion的板砖让他别打吧。

这英雄救帅的剧情比小说电视里吓人，不知道换个姑娘会不会感恩浪漫甚至心动，反正他是觉得心慌吓人。

突然被人拽衣服，真不怪他运动神经一般，拽哪不好拽衣服，衬衫从西裤里扯出来，像给人牵着绳一样拖起走，肖肖脚步趔趄往地上摔。

英雄救美肯定是被英雄捞起来个浪漫拥抱，但他这是痞子救平民，男的救男的。被拽着的衣服Lion倒是松得特及时。肖肖直接摔趴在地上，Lion等他摔完了又拽他领子给他拖起来。

肖肖很后悔报警。

二度被拽着拖着走，大长腿终于发挥优势跟着Lion跑得飞快。

完全没注意往哪儿跑，中途手机还一个劲地响，估计是陈可打的，没空接。Lion跑得飞快，从拽着他的领子给他弄起来，后边又是拽着他身前的衬衫衣角跑。

衬衫变牵引绳了。

跑到老房子后面的河边，Lion才停。肖肖撑着膝盖大喘气，大学毕业再没跑过步，顶多单位职工活动室跑步机上慢跑那么会，一月能去一次了不得。喘两口索性一屁股坐地上，反正已经衣冠不整也够狼狈了。

“抽烟吗？”

声线真的很低，一个人影都没有的河边，不至于还要装酷。

肖肖挥手摆两下拒绝，又垂手搭膝盖上继续回魂。

Lion站他前边一点抽烟。两次近距离都没怎么看清脸，就觉得这痞子精瘦精瘦的，皮肤很白，感觉上比自己小。

又想到一会回去不知道小电驴还在不在，肖肖给陈可回了个电话，“诶，我有事儿，不去了。”

敷衍两句挂了电话。

Lion居然又开口跟他讲话，“喝酒吗？”

“啊？”

“请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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