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街 28

肖战没想过局面会发展成和孟诚一起坐在王一博的家里喝茶。应该说压根没想过会在王一博家楼下刚巧遇到下楼来的孟诚。

肖战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孟诚，他在给王一博打语音电话。倒是孟诚看到他并且走过来，“你是来找一博的？”

肖战匆忙转过手机屏幕，更险些矢口否认。但好像在王一博之外的人面前他都能，至少能硬撑着淡定。即使对方是刚从王一博家所在的单元门里出来的孟诚。

他也客气地和孟诚微笑打招呼，说，“正好路过这，想着来找他喝酒。”

稍抬手，扬扬已经锁屏的手机，“刚到这，给他打电话，就遇上你了。”

孟诚也客气，微笑和语气肖战都熟悉。这与他日常接触到的那些并无太大差别。客气，温和，礼貌，言辞里的迂回、试探。

“一博一会就回来，先上楼坐会吧。家里也有酒。”

“不了不了，下次约。”

“没事，他一会就回来，这好朋友都到家门口了不进来坐坐怎么成。”

孟诚的热情，也有他自己做贼心虚，总觉得不适合强硬地拒绝，看起来会像落荒而逃。

肖战承了情。

甚至是，他竟也自虐地想要看看同居的痕迹，也等着“约了人”的王一博回来有多若无其事。

孟诚有钥匙，开门进屋。肖战看地上的拖鞋，好似第一次来，礼貌地等着“主人”给他提示可供客人换穿的拖鞋。

孟诚没有这么做，一边换鞋一边热情地说，“要不要先喝点茶吃点东西？等一博回来我再给你们拿酒？”

“麻烦了。”

孟诚脚上穿的蓝色拖鞋，上一次来肖战没见过。合脚的专属。

肖战笑着，客气礼貌，“这，我换哪双？”

孟诚像突然反应过来，“哎呀，我都给忘了。怪我怪我。”

孟诚给肖战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鱼嘴棉拖，在肖战跟前放好，“家里很少有人来，能有朋友过来，我光顾着高兴了。这备用拖鞋是我出差带回来的，干净，没人穿过。

肖战保持微笑，换鞋，脑子转得飞快，“诚哥也住这儿？”

孟诚没有立刻回答，直等肖战换好鞋子抬头，孟诚看着他说，“对，他是我男朋友。”

震惊，也疼。震惊是孟诚猝不及防直言不讳。哪里疼，哪里都疼。

肖战不知道自己一瞬间的表情够不够掩饰，但震惊足够真实。疼得动不了就不动，像被震惊到呆滞。

孟诚还是看着他，倒有些难为情的样子，“上次见你感觉你和一博应该关系很好，我以为你知道。”

肖战心慌。

也清醒得夸张，社交应酬学来的本事刚好有用武之地，“没，我们都看得出来您和王一博关系好，但两男的…”

肖战笑得很抱歉，说辞很大众。孟诚暂没多说，请肖战进来客厅入座，热情好客忙活茶点。

肖战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就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客人。

阳台晾着衣服。孟诚体型更纤瘦，一眼扫过一件短一些的T恤，应该属于孟诚。

他高估了自己。关于王一博的信息越来越多，以为可以支撑自己的堡垒，垮塌得越来越快。

总是这样，一鼓作气突然掀起骇浪来冲向崖壁，再崩塌，无声无息。

孟诚端来茶点，依然热情招呼肖战，在同一张长沙发上坐下，“来，先喝点茶。一会要喝酒也不那么容易醉。”

肖战还没说话，孟诚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家里还有苏打水。”

孟诚说着就作势要去拿。

肖战忙说，“别客气，有茶足够了。我也爱喝茶。”

“我也喜欢喝茶，但一博很喜欢喝苏打水，他就是小孩子口味。跟他在一块久了，我也时不时要喝苏打水，他就在家里备了好多。”

肖战只能笑。

孟诚闲适地和肖战聊天，“这么久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免贵姓肖，肖战。”

喉咙渐渐收紧，有隐形的绳索正在拉扯。肖战稍有犹豫，但很清楚不答不行。甚至有些庆幸王一博在关于他竞岗的事情上提过孟诚。不如实回答也不行。

“是在机关工作？”

肖战点头，但缓一步没直说具体在哪儿。

孟诚也没有追根究底，“我和机关的人打交道多，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像是机关的人。”

还是只能笑笑，心慌的感觉却像涨潮，堡垒开始崩塌，潮汐就开始渗透。

肖战看了眼手机，孟诚也拿出手机来，“我打个电话问问。”

没人接。

肖战想，孟诚应该和自己一样，虽然是笑着说，“应该在有事。”

但心里未必能笑。

孟诚说，“我给他发消息了，等他忙完。”

肖战接着孟诚的话讲，“既然有事，那我也不打扰了。”

“不打扰，多坐会儿。我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难得今天你来做客。”

客气过了头，肖战心里的恐慌也快过头。

孟诚给肖战只喝过一口的茶杯里添茶，“我这几年回来少，正好你在，也想问问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他是不爱说这些的，总是报喜不报忧。”

笑容得体，“我和他打架认识的，不打不相识。他过得怎么样那我就不知道了，认识没多久，平常也就一块喝两杯。”

孟诚笑弯眼，“他是比较冲动，以前我还给他从派出所捞过几次。”

话说这儿，肖战手机响。看一眼是黑蛇，肖战像捡了根救命稻草忙接起来。

两边一块说，“你在哪儿？！”

肖战愣，黑蛇更愣。看一眼手机，今天刚存的小美人三个字没错。

不管了。狮子提醒过，不知道肖战的手机会不会漏声音，只照“剧本”演。

“你在哪儿？”

肖战真懵，但眼下他实在坐不住，给个枝条就抓，“我、我在狮子家里，跟诚哥聊天呢。”

“聊你个猪脑子聊。”

被骂了还有点想笑，也还嘴，“我跟诚哥很投缘啊，就聊上了。”

黑蛇在电话里吼，“我来接你，等着。”

“我下来吧。”

“给我等着！”

肖战一秒都待不下去，即使黑蛇很强硬地让他等，他也坐不住。

挂断电话，偏头就对上孟诚视线，肖战抱歉地笑笑，“我朋友过来接我了。也不好意思打扰诚哥这么久。”

孟诚也笑，“没事，我送你下去。”

肖战再三推辞，孟诚还是跟在他身后下了楼。肖战在单元门口中和孟诚再告辞，孟诚说正好出来小区门口去买点东西，肖战没辙。

黑蛇来得很快，肖战想起飞驰的Spike。在接近小区门口的地方相遇，黑蛇看到肖战的第一反应只有狮子去摆摊算卦得了吧。

孟诚看到黑蛇也很惊讶。

黑蛇和孟诚打过招呼，继续狮子的剧本，“狮子不在？”

孟诚回，“嗯。估计在网吧玩着。”

“难怪电话也不接，我还想着跟他再跑一圈来着。”

孟诚理所当然问黑蛇，“是来接小肖的？”

“啊，对。他女朋友闹翻天了，电话打到我这，这会正在另一个朋友陈可那儿哭呢。”

肖战张口结舌。黑蛇只希望这位傻美人别再三犯傻。

黑蛇不等孟诚回应，只管叫肖战走，“走不走，你再不去接人，陈可都要骂人了。”

当然走。

肖战前脚走，孟诚后脚就给王一博再次打过去电话。小孩的脾气他多少还是知道，不想做的事坚决不做，不想接电话一定会不接。心说没抱希望会接，仍会打出去电话其实都有饶幸。

王一博是在和别人上床的时候都会接电话的人，不接电话除了没听到，只有不想接。

无人接听。

有几次想直接问肖战是不是喜欢王一博，或者是和王一博的关系。但不管真相如何肖战会回答的一定是否认。

其实也无所谓是与不是，王一博身边何止一个两个。但无论从前还是现在，能踩到他脸上来的，肖战是第一个。

只说黑蛇这一出的确无懈可击，光听肖战的说辞也不算有破绽。如果黑蛇早点来，肖战在家里呆的时间短一点，或许孟诚真的已经打消疑虑。

从十几岁就跟机关领导层打交道，深知在机关里呆久了的人说话迂回戴着面具，心肠隔肚皮。习惯且擅长。

但在特定环境里，时间一久，人的心虚或心慌总会不小心地露出来。

孟诚给王一博发去消息，“黑蛇来接肖战走了。”

黑蛇送肖战回家，黑色摩托起步不比Spike慢，同样冲出去的速度，一样风驰电掣。经过三四桥，肖战敲敲黑蛇的头盔，大喊停下。

黑蛇掀起护目镜，“干什么？”

肖战指指不远处王一博外公家的老房子。

黑蛇劝他回家，“狮子让我送你回家，你最好还是回家得了。”

“为什么？”

黑蛇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是笨蛋吗？“他要是想见你，不会让我直接送你回家。”

“我有事跟他说。”

“你能有什么事跟他说？”

肖战哑然。

“刚才叫你在那儿等你下来干嘛？说好的戏差点都安排不上，老子这不白忙活一趟？”

“女朋友那个？”

“不然？狮子什么性格，他交办的事要给办砸了，他能给我车砸了。”

“狮子？”

“嚯，你以为我能这么刚巧来解救你。”

解救两个词又给了肖战喉咙一棍子，“我实在呆不下去了。”

“呆不下去，那你干嘛要上去啊？”

肖战不吭声了。

黑蛇特不理解，“你说你这么怕给人知道，还往孟诚脸上窜？你是没瞧见自己刚看到我的表情吧，如获大赦啊美人。你说你这么怕，还约炮？”

肖战被说得脸红，半晌憋出一句，“狮子太爱玩了。”

“什么爱玩，专业术语海王，民间俗称渣男。那我更不明白了，你要是真怕，就该离狮子远点。你觉得他不靠谱，也该离他远点。还要找他干嘛？纠缠一场祭青春？”

肖战被黑蛇的话逗笑，看看不远处的老房子，回头来看着黑蛇的摩托车仍没打算走。

“我想找他，但没想好找他干嘛。”

“没想好就别去。”

肖战没讲话。

黑色摩托车调头，眼看着就要冲出去又原地刹停。

黑蛇说，“好好过你想要的正常生活吧，肖美人。”

肖战还是去敲了老房子的门，在三四桥上站了独自站了半个小时之后。

开门是王一博的外公，老人家记性不错，或者是见他年轻，自然就归为王一博的朋友。外公边问他是不是找一博，一边已经领着他往屋里走，问完就回头朝里头喊王一博。

没动静。

外公说小子可能在打游戏听不到，叫肖战自己进去。

房门关着。肖战敲敲门，里头传来一声“进来”。

推门进去，王一博回头。但一见肖战，王一博脸上原本显乖的表情瞬间就变。

没说话，转回去继续打游戏。

“能分手吗？”

王一博没回答。

“我是说——”

王一博边打游戏，打断他，“和孟诚分手，只做你的男朋友。”

“我想和你认认真真地交往，一个月。”

游戏声音外放，音响重低音音效很好，游戏里的拼杀声很逼真。王一博玩的打野位，野铺联动军训上路，打穿中路。肖战一声不吭地在王一博身后站着，看不懂游戏就当看动画片，等着游戏结束。

“你累不累？”

王一博头也没回，开第二局游戏。不等肖战回答继续说，“是觉得我人渣又坏，所以你再自私也没关系。既然我这么渣坏，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陪你玩？”

“因为你喜欢我。”

第几次，在王一博面前破罐子破摔。

肖战朝王一博伸手，“我想抽烟。”

王一博没回应。

肖战自己走过去拿起桌角放的烟和打火机，坐在床边抽烟。

他抽过烟，都说难戒也很轻松就戒掉了。对王一博这点喜欢要是能像烟瘾一样轻易戒掉就好了。

“是觉得你很坏，所以我再自私也没关系。加个期限是觉得在这个期限里我可以放肆一点。谈一场再去过我的正常人生。”

音响外放的游戏声音在持续，triple kill、quadra kill，没注意是不是来自王一博操纵的角色。

肖战俯身撑着膝盖，一直垂眼看着手指间夹的烟。

游戏声音播报Penta Kill，再接Shut Down。

烟头烧出好长一截烟灰，突然掉落。

肖战偏头看王一博依然如故的背影，“反正你也喜欢我，我们两个都不够好，可以陪我玩了吗？”